在审判米洛舍维奇的背后：美国、欧洲和巴尔干灾难
    克里斯•马尔斯顿 和 贝里•格雷

    不管一个人对前南斯拉夫总统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有什么看法 —— 世界社会主义网站(World Socialist Web Site)决不为这个由前斯大林主义官僚蜕变而来的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和资本主义复辟的拥护者做辩护 —— 围绕着他被捕和被引渡到海牙法庭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使西方政府关于这样做是为了保卫巴尔干各民族的民主权利和法治的说法变成了滑稽可笑的东西。

    多位资产阶级评论家承认，这位前国家元首实际上是被绑架了。不仅南斯拉夫的总统对此不知情，而且这还违反了南斯拉夫宪法法院在仅仅几个小时前做出的推迟引渡米洛舍维奇的判决。作为美国和塞尔维亚总理佐兰•金季奇之间一场肮脏的商业交易的一部分，他被交给了设在海牙的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华盛顿不再威胁抵制即将在布鲁塞尔召开的“国际捐赠会议”并且支持向贝尔格莱德提供一项超过10亿美元的援助计划，已换取后者交出米洛舍维奇。

    这种明目张胆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腐败，引起了部分欧洲资产阶级的担忧。他们害怕，美国主使的这一行动可能使海牙法庭的声誉受到无可挽回的损害，暴露出它不过是美国在巴尔干地区的政策的工具。瑞士的《时代》日报抱怨说：“可以并不夸张地说，这位前独裁者的引渡是一场商业交易... 不管涉及的是什么人 —— 特别是如果这是一个我们不喜欢的人 —— 法律是法律，而这一行动[指引渡，译者注]无非是使用强力，这是与西方通常奉行的原则相违背的。”

    无论他们怎样高谈阔论人权和正义，对米洛舍维奇的绑架又一次表明了西方大国对弱小国家主权的蔑视，以及他们完全无视由选举产生的政府的权利，即使是那些在他们的操纵下上台的政府也不例外。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的任务，是为这种由帝国主义大国对弱小国家进行的殖民主义式的干预提供一块法律的遮羞布。

    早在1999年春，美国-北约对南斯拉夫的轰炸达到高潮时，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就已经撕下了它貌似公正的伪装，以所谓战争罪，起诉米洛舍维奇。这一起诉的提出，正值公众越来越关注北约对塞尔维亚的民用目标的攻击之际。正如世界社会主义网站当时所指出的，这是一个在司法行为掩盖下的政治行为。（见“The Milosevic indictment: legal document or political diatribe?”, 1 June 1999。）

    那种认为在这样的情形中进行的审判还能符合一般所能接受的公平标准和正当程序的想法，显而易见是荒唐可笑的。不管米洛舍维奇曾经怎样迫害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人，即将在海牙法庭开始的程序都无非是一场表演。

    这场戏的导演 —— 美国的和欧洲的政府 —— 策划了1999年的巴尔干战争并且在此之前指导完成了南斯拉夫的解体。他们的既得利益要求他们发动一次新的妖魔化米洛舍维奇的宣传攻势，把他描绘成是应当为巴尔干地区过去十年中陷入灾难负全部责任的魔鬼。由于西方在巴尔干地区的政策的灾难性的后果 —— 波斯尼亚变成了一个种族分裂的西方军事保护国；塞尔维亚人被科索沃解放军，即北约的阿尔巴尼亚分离主义盟友，从科索沃强迫驱除；在马其顿爆发了内战 —— 以及对西方在美国-北约轰炸塞尔维亚之前和期间极度歪曲事实和编造谎言以操纵公众舆论的揭露，这一政治企图就尤其显得迫切了。对米洛舍维奇的起诉充满了矛盾。首先，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忽视了北约轰炸在引起塞尔维亚军队大规模驱除阿尔巴尼亚族的科索沃人中所起的作用。它没有考虑到美国中央情报局和欧洲的情报机关在战前的几个月中支持科索沃解放军所起的作用，当时阿尔巴尼亚人的游击队在科索沃投入了反对塞尔维亚警察的暴力活动，同时对塞尔维亚平民则施以威胁和零星的暴力。

    毫无疑问，米洛舍维奇推行了一条沙文主义的政策，包括对阿尔巴尼亚人的暴力攻击。但是，华盛顿和欧洲的各首都推行了一条颠覆和制造不稳定的政策，这个政策使种族战争成了不可避免的结果。

    根据新闻报道，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计划扩大对米洛舍维奇的指控，以便包括在波斯尼亚内战期间发生的所谓的种族灭绝。然而，美国和欧洲当初让米洛舍维奇充当戴顿协定的关键的保证人，根据该协定结束了战争并建立了联合国对波斯尼亚的控制。如果海牙法庭还想尊重历史事实，还想符合逻辑和一致性，那么它就不得不认定西方国家的领导人，比如当时的克林顿总统，是种族灭绝的事后同谋犯。

    不仅如此，人们又如何解释在西方国家自诩的对人权的关注方面和在起诉战争罪方面到处存在的双重标准呢？当奥古斯托•皮诺切特在英国被逮捕并面临被引渡到西班牙的前景时，华盛顿公开反对起诉这位法西斯主义将军和大屠杀者。

    人们不需要特别的洞察力就可以想象，华盛顿在这件事情上缺乏热情，是与它当初参与推翻由民主选举产生的阿连德政府，并支持皮诺切特的1973年政变和后来的恐怖统治相联系的。事实上，在智利事件中起过关键作用的一些美国重要人物，包括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因与智利事件有牵连，目前受到比利时和拉丁美洲一些国家检察官的通缉。并不令人奇怪的，布什政府不与这些调查合作。

    象联合国的前任主检察官理查德•古德斯通这样的重要人物曾经指出，以色列总理阿里亚•沙龙应当为参与屠杀数以千计的巴勒斯坦人而受到战争罪的审判。但是谁会怀疑沙龙会继续作为贵宾受到美国的招待，而他的政权会继续得到大批先进武器和数以十亿计的美元呢？如果存在一个国际反人类罪司法的客观标准，那么与那些在朝鲜、非洲、越南和其它地方策划了导致成百万人死亡的行动的美国和欧洲的政治代表人物相比，米洛舍维奇在名单上的位置恐怕是相当靠后的。就拿现在来说吧，侵略伊拉克的战争打死了几千人，而数以十万计的人死于仍然在进行的制裁和空袭，而这样对待一个战败国，在历史上是没有前例的。美国竭其所能确保它的政治家和军人不受战争罪的审判。美国反对成立有更广泛权力的国际刑事法庭。三年前，有35个国家赞同成立这样一个法庭，但是该法庭成立须有60个国家同意。1984年，里根政府拒绝接受联合国国际法院的司法管辖，该法院发现华盛顿在尼加拉瓜港口布雷违反国际法。

    对米洛舍维奇的审判，不但不会使我们更接近历史事实，反而会被利用来转移公众舆论对帝国主义大国在巴尔干悲剧中所起的关键作用的注意力。在所有媒体的评论中，与巴尔干历史相关的基本问题一个也没有提到。这不是偶然的。华盛顿恰恰是希望靠着一般公众对巴尔干灾难起源的无知，在该地区放心大胆地推行其掠夺政策。

    南斯拉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反对纳粹占领军和塞尔维亚保皇主义势力的人民运动中诞生的。领导游击队进行起义斗争的是约瑟普•布罗兹•铁托和南斯拉夫共产党。铁托在存在着巨大差别的多个民族和区域的基础上建起了一个微妙平衡的联邦国家。在冷战时期特殊的历史条件下，铁托政权在许多年中在美国和苏联之间周旋，在对各构成民族 —— 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波斯尼亚穆斯林人、阿尔巴尼亚科索沃人等 —— 提供宪法保障的基础上维持了一个统一的联邦国家。

    过去十年间的波斯尼亚和科索沃的冲突起源于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的前南斯拉夫的解体，而由西方大国所制定的、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强加于南斯拉夫的政策则促成了这一解体。西方国家的目的是瓦解南斯拉夫的国营经济，以便恢复国际资本对南斯拉夫的不受限制的经济统治。

    来自西方的压力在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导致物价狂涨和大批工人失业，这些情况触发了南斯拉夫工人阶级的罢工和其它群众性抗议活动。为了转移阶级斗争的方向，前斯大林主义的官僚分子，如米洛舍维奇和克罗地亚的弗朗若•图季曼，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同时竞相争取西方政府的支持。米洛舍维奇起初是西方的被保护人和资本主义市场政策的拥护者。德国，在1991年实现统一之后，认为支持相对富裕的斯洛文尼亚从南斯拉夫中分离出来最符合其在巴尔干的利益。美国起初反对南斯拉夫的解体，随后则摇摆不定并很快成为西方国家中支持波斯尼亚独立的主角。

    了解巴尔干和南斯拉夫历史的历史学家曾经警告说，南斯拉夫的突然瓦解必然导致种族战争的爆发。克罗地亚和波斯尼亚的独立，突然剥夺了当地少数民族在原联邦国家中享有的宪法保护。民族主义的政治家，如塞尔维亚的米洛舍维奇、克罗地亚的图季曼和波斯尼亚的阿利雅•伊兹别哥维奇利用群众的恐惧心理以实现他们各自的图谋。如果要谈论“种族清洗”和其它形式的对少数民族施加的恐怖行为，在以上三位民族主义领袖之间是没有多少差别的。对南斯拉夫解体的支持使西方国家，首先是美国，与米洛舍维奇发生了冲突。华盛顿认识到，塞尔维亚的统治精英在保持它在其中起主导地位的统一国家方面有着最大的利益。正如过去常常发生的那样，象巴拿马的诺列加，伊拉克的萨达姆•侯赛因，以及这一次，米洛舍维奇，原本是美帝国主义的政治工具，现在却发现美国的枪口对准了他自己。

    美国对科索沃解放军的支持和它在美国-北约发动战争的前夜对阿尔巴尼亚民族主义势力的公开支持是其反塞尔维亚政策的有机的一部分。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对米洛舍维奇的指控是这一侵略政策的继续。

    北约企图把它的76天的轰炸辩解成是为了制止对阿尔巴尼亚科索沃人的种族灭绝而进行的人道主义战争。米洛舍维奇则被说成是“塞尔维亚的希特勒”。

    所谓米洛舍维奇是现代的希特勒的说法是极大的夸大事实和犬儒主义的结合。首先，米洛舍维奇是一个弱小的、经济上落后的国家的资产阶级领袖，不是象纳粹德国那样的帝国主义强国。其次，没有证据表明米洛舍维奇推行了大规模清洗的政策，而在科索沃发生的平民死亡是决无法与纳粹的大屠杀相提并论的。

    在美国-北约的战争结束之后，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承认最终发掘出来的在科索沃冲突中死亡的尸体总数很可能“少于一万”。到今天为止，所发现的尸体数量远远到不了这一水平。

    米洛舍维奇将成为第一个接受国际刑事法庭审判的前国家元首。这被欢呼为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在这个新时代中，战争罪犯不再受他们的官方职位的庇护。只有政治上的极端的幼稚才会使人接受这样的说法。

    在美国和欧洲的统治阶级犯下了所有他们曾经犯下过的罪行以后，那种认为可以把国际司法委托给美、欧统治阶级或者由他们控制的国际机构的想法是荒唐可笑的。米洛舍维奇或许由于政治的原因而被认为应当被起诉，但是同样的措施是既不会应用于帝国主义国家的领导人，也不会应用于得到他们宠爱的走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