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至关重要
──价值观怎样影响了拉美的欠发达
劳伦斯•哈里森 (Lawrence E. Harrison)，宋林峰译
一
1965年至1990年的四分之一世纪是依附论──一种认为拉美的欠发达是由美帝国主义造成的准教条--的全盛期。这一理论是通过两个工具形成的：一是世界市场，在世界市场上，拉美宣称以低价出售初级产品，同时以高价进口工业制成品；另外一个工具是多国公司，这些公司在其经营的国家进行欺诈。拉美国家之所以贫困是因为美国富裕。这种假设的剥削不但解释拉美的相对贫困，而且也说明了拉美的独裁主义：据宣称，独裁者是由帝国主义分子在跟他们的拉美"资产阶级走狗"的合谋下安插和支持的。帝国主义者也参与了促使他们的资产阶级走狗的特权永久化的运动，这种运动同时阻碍人民大众对社会公正的渴求。桑地诺主义的国歌记录了依附关系下"牺牲品"的激昂情绪："我们将美国佬斗争，这些人类的敌人！"

但是到了90年代初期，在苏联瓦解和尼加拉瓜桑地诺主义者在1990年选举中遭到失败之后，依附论大体上已经死亡。墨西哥作为拉美地区最为激烈的依附论主义者和反对美国的国家之一，将很快通过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而跟美国和加拿大锁定在一起。巴西总统卡多佐曾是依附论的权威，而现在则是席卷拉美的、新的民主-资本主义-全球化浪潮的领袖。作为联合国拉美经济委员会（依附论源泉）的研究人员，卡多佐跟恩索.法莱托（Enzo Faletto）合作，写了一本名叫《拉美的依附和发展》。当10年前我在拉美、美国、加拿大、西欧甚至南韩等国作演讲时，发现该书在这些国家的大学里引起了强烈反响。很多年以来，依附论是"拉美研究协会"（美国研究拉美问题的学者组成的协会）解释拉美状况主导理论，相反的的观点经常被视为不可容忍的。

但是到了今天，人们很少听到"依附"这个词。南韩、台湾、香港和新加坡已经融入了世界市场，并且欢迎外国资本。这些国家或地区远没有受到"剥削"，相反，在30年时间里却从第三世界跳跃到了第一世界。即使在亚洲危机之后，它们仍然保持这属于第一世界的地位，而且比大多数观察家所预期的要更快地从危机中解脱出来。毕竟，独裁主义、贫穷和不公正早在美国卷入该地区之前就已经拉美的长期问题。直到今天为止，拉美的社会不公正（以不平等的收入分配来衡量）是世界上最为严重的。

美国的学术圈几乎没有注意到，一个关注文化价值观和态度的内向性模式正在向依附论崩溃所留下的真空中渗透，来解释拉美的欠发达。最近，拉美已经在解释这种模式和努力把这种理论付之于行动。这些行动不但旨在加速经济增长，而且旨在巩固民主制度和促进社会公正。但是文化模式在非洲和亚洲也有支持者。

当然，很多研究了过去30年东亚经济奇迹的学者已经得出结论：侧重于未来、工作、教育、美德和节俭的"儒家"价值观曾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些类似于新教道德价值观不但扎根于儒家思想，而且也扎根于对祖先的敬仰和道家思想）但是正如东亚在世界市场上的成功直到近年来才被拉美的知识分子和政客注意那样，对这些奇迹的文化解释也未得到重视。现在拉美已经大致上接受了东亚的经济政策教训，同时正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依附论和帝国主义不是我们经济欠发达、独裁主义政治传统和我们极端的社会不公正的原因，那么原因又是什么？"

委内瑞拉作家卡洛斯.兰赫尔(Carlos Rangel)在其70年代中期出版的《从善良的野蛮人到善良的革命者》以及后来的《拉美人--他们跟美国的爱恨关系》有力地提出了那个问题。兰赫尔不是第一个得出以下结论的拉美人：传统的伊比利亚美洲人的价值观和态度以及反映和强化这些价值观和态度的制度是拉美"失败"的主要原因。他用"失败"一词跟美国和加拿大的"成功"相对照。类似的结论曾经由博利瓦尔.爱德.弗朗西斯科.米兰达(Bolivar aide Francisco Miranda)在18世纪最后几年提出过；博利瓦尔本人在30年之后提出了该结论；著名的阿根廷人胡安.包蒂斯塔.阿尔韦迪(Juan Bautista Alberdi)和多明戈.福斯蒂诺.萨缅托( Domingo Faustino Sarmiento)以及智利人弗朗西斯科.毕尔巴鄂(Francisco Bilbao)于19世纪下半叶提出相似论点；在本世纪初尼加拉瓜学者萨尔瓦多.门迭塔(Salvador Mendieta)也提出了该观点。

西班牙人何塞.奥尔特加-加塞特(Jose Ortega y Gasset)、费尔南多.迪亚斯.普拉哈(Fernando Diaz Plaja)、米格尔.德乌纳穆诺(Miguel de Unamuno)和萨尔瓦多.德马达里亚加(Salvador de Madariaga)作出了相似的分析。他们的分析集中在西班牙缓慢的（直到最近几十年）现代化过程，其分析对拉美也有着明显的重要性。

我要补充的是，19世纪30年代托克维尔在他的《美国民主》中提出了对墨西哥的重要看法："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文明的落后状态、道德的沦丧以及贫穷将阻碍墨西哥在所有国家中获得靠前的排名。"

兰赫尔的书由琼.法兰西斯.勒韦尔(Jean Francois Revel)作序，序言强调拉美回避自我批评。该书因此再遭到了大多数拉美学者的敌意，同时在绝大程度上遭到了北美和欧洲拉美方面的专家的忽视。但是该书提出的观点具有奠基性质的。 在1979年，诺贝尔奖获得者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 Paz)这样解释了两个美洲的差异："说英语的美洲是建立了现代世界--宗教改革运动（造成了社会和政治影响）、民主和资本主义--传统的产物。另外一个说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是普遍的天主教君主制和反宗教改革运动的产物"。人们可以从克劳迪奥.贝利斯(Claudio Veliz)1994年出版的《中世纪狐狸的新世界》看到兰赫尔的影子。该书比较了英国新教和伊比利亚天主教在新世界的遗产。

贝利斯用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 Vargas Llosa)的话来对新的模式进行补充。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认为，拉美现代化所必须进行的经济德、教育的和司法改革不能够实施，"除非实施以上改革的之前或者同时进行我们习惯和观念的变革，除非对习惯、知识、形象以及我们称之为"文化"的各种形式所构成的复杂体系进行改革。在拉美，我们目前在其中生活和活动的文化既不是自由的，整个说来也不是民主的。我们拥有民主的政府，但是，我们的制度、思想以及思考方式远非民主。它们仍然保留着民众主义和寡头政治的色彩，或者保留着集权主义的、集体主义的或教条主义的色彩；它们受到了社会和种族歧视的影响而带有缺陷；它们极其不能容忍政治反对派；它们热衷于垄断一切，而这种垄断是最糟糕的。"

拉美最近的一本名为《拉美十足傻瓜手册》（Manual del Perfecto Idiota Latinoamericano）畅销书，是由其作者哥伦比亚人普利尼奥.阿普莱约.门多萨（Plinia Apuleyo Mendoza）、巴尔加斯.略萨的儿子阿尔瓦罗（Alvaro）以及古巴流亡者卡洛斯.阿尔韦托.蒙塔内尔（Carlos Alberto Montaner）献给兰赫尔和勒韦尔的。这本书的英文版刚刚由麦迪逊图书公司出版。这本书谴责了那些把拉美的欠发达归罪于外部势力（首先是美国）的拉美学者和政客。这些拉美人包括：何塞.恩里克.罗多（Jose Enrique Rodo），他是极受欢迎的书《爱丽儿》的作者，该书1900年首次出版；爱德华多.家赖亚诺（Eduardo Galeano），象罗多一样，是乌拉圭人，他的《拉美切开的血管》一书在1971年首次出版并已至少有67个版本；费尔南多.恩里克.卡多佐和恩索.法莱托，他们是《拉美依附和发展》一书的作者。当然，这里我们所说的是思想未发生转变的老费尔南多.恩里克.卡多佐。

新的费尔南多.恩里克.卡多佐应该同意门多萨、巴尔加斯.略萨和蒙塔内尔的观点。这三位作者最近出版了《拉美十足傻瓜手册》的续集--《苦难的制造者》。该书揭示了拉美文化怎样影响了精英团体的行为，这些精英团体对该地区的贫困和不公正负有重要责任。蒙塔内尔1997年出版的《我们不要同样失去21世纪》号召进行文化和政策方面的变革，以避免重复20世纪不愉快的结果。著名的阿根廷学者和媒体精英马里亚诺.格龙多纳（Mariano Grondona）1999年出版了《经济发展的文化条件》一书。该书分析和对照了具有发展倾向（如美国和加拿大）和具有抵制发展倾向（如拉美）的两种文化。也是在1999年，尼加拉瓜前外交部长埃米利奥.阿尔瓦雷斯.蒙塔尔万（Emilio Alvarez Montalvan）出版了《尼加拉瓜政治文化》一书。该书把尼加拉瓜混乱的政治史归结为文化原因。1998年，墨西哥裔美国商人利昂内尔.索萨（Lionel Sosa） 出版了《美国梦》一书。该书认为美国的拉美移民的低成就总体上说是一种文化现象。 这些书以及蒙塔内尔每周专栏文章（他是西班牙语界最受欢迎的专栏作家）在拉美的影响是深远的。但是在美国、加拿大和西欧（也许除了西班牙之外），这些书和专栏文章几乎没有受到注意。美国研究拉美问题的一代学者，是在依附论或者那种认为拉美问题的解决依赖于美国对待拉美更为慷慨的态度的、不那么极端的观点影响下成长起来的。他们认为文化解释难以理解。

大多数新的文化模式的作者是保守的，这样，一些人就有足够的理由不去了解这些模式。但是，我想摘录另外一位拉美人在约10年前说的话："如果我们看西半球，冷静、客观地看看北美（美国和加拿大）发生的一切和[南美]发生的一切，我们就会发现，巨大的经济差异，本质上是因为存在着我们称之为"经济发展的意愿"的重要差异。

我相信， 这种意愿是文化的一种反映。为什么北美取得了如此高水平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但为什么[拉美]却没有？我希望当我说答案在于文化差异的时候，我不会被指责为是一个种族主义者，或者认为我反对伊比利亚人或反对西班牙人。北美存在着经济发展的意愿，而在拉美却没有"。

我对兰赫尔的著作的奠基性质有着特别的感受，因为如果我没有读他的书，我怀疑我是否会写我的第一本书《欠发展是一种心态》--更不用说后来的两本书。当我作为美国国际开发署官员在拉美工作的13年间，我隐隐觉得思想和行为方式可能跟我正试图解决的问题有一定的关系。但是直到我在70年代后期读了兰赫尔的书以后，我的想法才开始变得明朗起来，才建立了指导我写3本书的框架。象《拉美十足傻瓜手册》一样，我1997年出版的《泛美之梦》（去年出版了西班牙语版）也是献给兰赫尔的。

二

在我们来看在文化中什么影响人们的行为方式，而人们的行为方式继而又影响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在过去的将近20年中，我一直就文化价值观和人类进步的关系进行研究和撰写文章。我找出了10种价值观念、态度或者思想倾向。这10种价值观念把进步文化（progressive cultures）跟停滞文化（static cultures）给区别开来，后者阻碍了自身取得成就。

1．时间导向

进步文化强调未来，停滞文化侧重于现在或者过去。未来导向意味着进步的世界观：对自己的命运产生影响，一生中的良好德行会获得奖赏，正数和经济（其中财富获得增长，这跟在贫穷国家发现的零和心理学形成对照）

2．工作和成就：

工作和成就在进步文化中是美好生活的中心，而在停滞文化中，其重要性将较低。在进步文化中，工作组织起每天的生活。勤奋、创造性和成就不但在经济上得到奖赏，而且获得满意、自尊和荣誉等形式的回报。

3．节俭

在进步文化中，节俭是投资之母--从而也是财务安全之母。节俭是对停滞、零和文化（其中一个人的收益是被认为是以别人的利益的牺牲作为代价的）的一种威胁。

4．教育

在进步文化中，教育是进步的关键。在停滞文化中，除了对精英之外，教育无关紧要。

5．优异（merit)

在进步文化中，美德对于进步是重要的。在停滞文化中，关系和家庭才是重要。

6．社群 (community)

在进步文化中，归属和信任的范围超出了家庭的范围，延伸到更为广阔的社团。在停滞文化中，家庭限制了社区的范围。归属和信任的范围较为狭窄的社会易于出现腐败、裙带关系和逃税现象，举办慈善活动的可能性也较小。

7．道德准则

在进步文化中，道德准则更为严格。除了比利时、台湾、意大利和南韩以外，每个民主社会都在"国际透明性组织"发表的"腐败观察指数"中最不腐败的25个国家和地区之列。第三世界中只有智利和博茨瓦纳位居最不腐败的25个国家和地区中。我要补充的是，最腐败的5个国家在拉美。

8．公正和公平

在进步文化中，公正和公平是普遍的一般性期望。在停滞文化中，公正如同个人的进步一样，只是起到你认识的人或者你能为此支付多少这样一个功能。

9．权威 (authority)

在进步文化中，权威趋于分散和水平化，这就鼓励持有不同意见。在停滞文化中，权威趋于集中和垂直化，这就鼓励持有正统看法。

10．世俗主义 在进步文化中，宗教制度的对平民生活的影响较小；而在停滞文化中影响则较大。异端和持有不同意见在进步文化中受到鼓励，而在停滞文化中，受到鼓励的则是正统和遵从。

很明显，这10个因素是一般化的和理想化的。文化类型的现实状况不是白纸黑字那样分明，而是象一个色谱，其中颜色相互融合。很少有国家能在所有的要素上得到10分， 同样很少有国家能够在所有的要素上得到1分。但是，事实上，所有的发达的民主国家--以及诸如摩门教信徒、在美国和其他地方的东亚移民、犹太人、锡克教教徒和巴斯克人等获得高成就的种族和宗教团体──比所有的第三世界国家获得高得多的分数。

由这个结论得出可以得出的推论是，真正起作用的是发展，而不是文化。在文化和进步之间存在着原因和结果的复杂的相互作用。但是文化的力量是明显的，例如在那些少数民族的经济成就远超过多数民族的国家里，在泰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以及美国的中国人就是一例。

我所提出的10个要素并不是最后的答案。但是，它们至少可以显示在"文化"宽泛的范围中，什么可以影响社会演化的方式。而且，拉美和非洲的新模式的作者巴他们国家的缓慢现代化进程很大程度上归因于这样一些传统的价值观和态度。他们的观点引出了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马克思.韦伯和爱德华.班菲尔德这样一些文化主义奠基人。托克维尔的《美国民主》对于那些援引地缘或者制度因素来解释民主发展的人来说是特别重要的："欧洲人夸大了地理因素对民主制度的持久力量产生的影响。把法律看的太重，同时把道德伦理看得太轻……如果在本书的论述过程中我没有能够成功地使读者认识到我赋予美国人的实际经验、习惯、观念以及他们的道德在维护其法律方面的重要性，那么，我本书的主要目的就没有达到"。

三

拉美文化--其价值观和态度--正在发生变化，正如过去15年向民主政治和市场经济过渡所显示的那样。这些变化的发生基于很多原因：古巴和桑地诺主义革命经历的失败、阿根廷福克兰群岛冒险的溃败、冷战的结束、亚洲持续高水平的增长（由世界市场所孕育）以及新的研究潮流--文化模式--的影响本身。导致文化变化的另外一个力量是福音派新教主义的涌现--现在新教教徒在危地马拉占到人口的30%还多，在巴西、智利和尼加拉瓜这个比例大约为20%。而且越来越多的本国产生的活动出现，这些活动旨在促进进步价值观和态度。让我给您说说其中的一个例子。

奥克塔维奥.马维拉（Octavio Mavila）在秘鲁做了30年的丰田汽车分销商。马维拉70多岁，年轻时是南美的摩托车冠军。由于其跟丰田公司的联系，曾访问过日本无数次。约10年前，他得出结论；日本和秘鲁的唯一真正重大的差异在于日本的孩子学习进步价值观，而秘鲁的孩子却不是。1990年，他建立了"利马人类发展研究所"，目的在于推广"发展十戒"：秩序、清洁、准时、责任、成就、诚实、尊重他人权利、尊重法律、工作道德和节俭。过去的10年里，超过200万的秘鲁学生参加了该研究所举办的课程，这确实动员了秘鲁本国的全部资源。

我要补充的是，当日本驻秘鲁使馆遭到左翼恐怖分子的袭击时，马维拉正在该使馆的一个招待会上做客。作为人质，马维拉不断地向恐怖分子宣讲"发展十戒"--他是第一批获释的人质之一。

"发展十戒"也在秘鲁之外得到宣传。尼加拉瓜的教育部长乌美尔托.贝利把"发展十戒"看作是其教育改革的重要内容。墨西哥著名的蒙特雷技术和高等教育学院的校长拉蒙.德拉培尼亚，已在广泛的蒙特雷技术体系中推广"十戒"。 这种通过传教方式来促进文化变革的效果有待评估。象加拉加斯天主教大学校长路易斯.乌加尔德所观察的那样，如果孩子们在学校学习了进步道德伦理，但发现与其校外生无关时，这种教育方式的效果是有限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乌加尔德（他相信文化起作用）正在政府、企业和行业中发起反腐败、提倡美德的运动。

存在着许多例子可以说明拉美人已经把其传统文化看作是进步的障碍，并正在改变着那些价值观。这个过程由于新的一批关注内向模式的拉美作者的兴起而加快。

四

本世纪大部分时间里，拉美把跟民主、繁荣的加拿大和美国之间的差别看作是有害的外部势力（首先是美国）造成的后果。二战后拉美把大部分时间化在寻求自我毁灭性的政策上，这些政策旨在捍卫自身不受美帝国主义的影响和避免成为依附的牺牲品。正如伯纳德.路易斯（Bernard Lewis）提到世界的另一部分时所说，"当人们认识到出了问题的时候，他们有两个问题可以问。一个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另外一个问题是"谁使我们这样做的？"后者导致合谋论和妄想症。第一个问题又导致另外一个问题："我们怎样进行改正"？

这就是为什么我比15年以前写《欠发达是一种心态--拉美案例》对拉美更为乐观的原因。依附论已经寿终正寝，许多该理论的支持者正逐渐形成两个重要认识：（1）跟美国建立建设性的关系要比过去那种哑铃式的关系更加有利于他们国家的进步；（2）用兰赫尔的话来说，拉美"失败"的根源将在拉美国家自己身上找到，首先可以在传统的价值体系和反映这种价值体系的制度中去找。一些拉美人士认为墨西哥和巴西过去数年的经济崩溃不仅仅是经济政策的失败；它们也是传统文化及其导致的制度的失败，如哥伦比亚和厄瓜多尔目前的混乱局面，以及古巴一个考迪罗的漫长统治。

我相信，目前拉美的重新检视和文化变迁基本上是不可逆转的，正如民主和市场经济不可逆转一样。拉美政治将限于在发达的民主国家司空见惯的争论：增长应该在何种程度上优先考虑？平等应该在何种程度上优先考虑？以及环境应该在何种程度上优先考虑？

在很多方面,拉美目前所经历的过程类似于西班牙变革的早期阶段。正如现代化变革对于西班牙加入欧盟不可缺少一样，对于西半球自由贸易组织的演化，拉美发生类似的变革也是不可或缺的。北美自由贸易区前5年的历史已经表明，经济一体化不仅仅限于协商降低关税和协调经济政策。整个国家的全部制度将起作用，特别是司法制度。没有几个拉美国家的司法制度达到司法独立和正当程序的国际标准，要达到这个标准，还有待时日。

这意味着计划10年时间去完成1994年底迈阿密峰会所宣布的西半球自由贸易协定是过于乐观了。再加上10年或者更多的时间可能是必要的。但是，我认为，拉美目前正在进行的文化以及意识形态、政治、经济、制度变化过程，如果我的观点是正确的话，那么对以下论断的乐观就是有保证的：拉美正走向第一世界的地位，并最终在西半球建立一体化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