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研究中心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

阿克塞洛斯|世界:存在生成为总体

原文选自《社会批判理论纪事 16辑》

本文探讨了世界的广泛性和复杂性,以及技术、语言和行动在其中的作用。阿克塞洛斯认为世界无法简化为单一维度的划时代特权,而是一个开放的空间—时间,它包含了多样性和虚无主义的影响。世界的存在与否具有不确定性力量,它通过探索和游戏来表达和塑造自身。同时,技术在世俗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并影响着世界的变革和暂停。这种存在方式要求人们进行精神反思,意识到人在有限性中成长与发展,并最终面对终有一死的命运。此外,阿克塞洛斯还探讨了世界的游戏和人类游戏之间的关系,强调了存在与虚无、总体与无物、生成与时间之间的协调与冲突。这些观点对于人们以有意义的方式看待世界并与之相一致至关重要。


在谈论世界时,我们通常将其视为最广泛的存在者和事物的集合,从此时此刻存在的人类世界开始,然后将其扩展为空间—时间。因此,我们把世界还原到一个宇宙的、人类学的或社会历史的视角。但是,世界不是或多或少的经验性整体,它是一之一切(One-All),它不允许自身被简化为其中一维,即划时代的特权的维度。为了清楚地、深刻地、坚定地看到远方,就必须向我们周围的、使我们活跃和崩溃的事物敞开自身。世界向经验和思想、感官和诗意敞开,同时它也让自己隐藏于这些事物。在向我们敞开时——我们也向它敞开了自身,它同样还向着深渊和阴暗面敞开。它还“是”(is)深渊和阴暗,是无边的视域——它逃避了我们这些逃避它的人。为了命名诸种世俗之世界,尤其是如此而是自身的世界,我们除了使用世界(World)别无他词。没有一个限定的形容词。这个世界所处的空间—时间,与未命名的、不可命名的空间—时间相同。首先必须申明,这个世界不是没有语言和思想、工作和斗争、爱情和死亡的世界,通过世界,游戏在其中敞开了自身。世界自身以神、自然的形式而敞开,它召唤人类,它知道一种(历史)故事,孕育出了试图表达自身的艺术和诗歌。 

“世界的历史”不仅仅是一部宇宙的或世俗(world)的历史,作为开始或迷误的展开——并且不仅是事实的或抽象的迷误、被误导的方式和流浪者的冒险——它标志着我们向世俗开放和变革的诸种时代。实践、诗歌和思想的经验为我们具体化了世界。我们与世俗/世界(w/World)相关的历史是(不可见的)世界的最可见的方面。这些关系,在它们的蜕变中,决定着每个时代、每个社会。我们为通往世界而走过的路——它不需遵守任何更高级的规则,就像一个游戏一样展开,同时这条路也是世俗/世界的竞赛/游戏(g/Game)通往我们而走的路。世界的和人类的游戏,总是通过同样的在场和缺席以及其他超越两者的方式面临着风险,在不放弃同一性的情况下,优先考虑……整个关系的一面或另一面——人和世界总是被包括在这种关系之内。世界不是一种游戏,它敞开自身并使其按照自身和我们的游戏来表达和塑造自己。世界本身不是实存着的吗?没有游戏的游戏,正如不存在反世界一样。世界逃走了,例如,视域彻底超越了我们,是处于游戏之中(enjeu,也是“处于危险中”)最重要的东西。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超越了所有语言和行动的东西并不“实存”,虽然它通过说话和做事表现自身,而我们人类正处于这当中的游戏之中,即危险之中。神话和诗意的发展,在黎明时分迎接和建立了第一开端,是因为技术的不发达吗?当代的神话上、诗歌上和思辨上的不发达是由于技术的发达吗?总有不足,这是因果关系无法克服的。多种因素决定着我们的行星技术超越了自身的技术缺陷和解释性的理论和实践。几乎所有形式的调解在精神和实践上都成为技巧。 

每个世俗/世界时期的时代表明了一种完成和暂停。正因如此,每个时期都是划时代的。世俗/世界通过它的每个时代,通过自身来发挥作用。虽然世界(World)不实存,也几乎不存在,但有(il y a)世界。有和没有(il n'y a pas)的不确定性力量是不可遏制的。世界将语言和行动带给了使其说话和行动的人。不存在“先在性”。起初这里“空无一物”。起源不停地隐藏着自己。因此,就理论和实践方面而言,技艺(techne)从一开始就与思想和行动的技术性解释相联系,而从技术角度进行的解释本身源于前哲学的规定,然后是哲学的,现在是元哲学的。然而,这使技术受到了质疑。在“我们自己的”爆炸性和错位性世俗中,世界的所有实例维度,作为诸种世俗,都或多或少拟人化地和以人类为中心地充满了技术。我们在世界中遇到和发现的东西——自然事物、工具、制度、人造物和诗意艺术,首先在其理解和实现过程中带有技术印记。普遍的技术蒙太奇是世俗之现在和未来的结构。

世界不存在(is),更加不实存(exist),但有(there is)世界。在“有”之“中”起作用的东西,不会使自身被任何人或任何事公然地把握。这就是为什么“什么是世俗/世界”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为什么所有的回答仍旧是存疑的。世俗/世界“是”开端的空间—时间,更准确地说,世界是开放的空间—时间,是迷误的冒险,是漫游的游戏,是游戏中危险的重现。它总是在开端的对照中隐藏自己,如果少于它显示自己、给予自己的东西,那么它会隐退同样多的东西。在迷误的重复过程中,有一个奇怪的世俗—历史的漫游。时间和历史之间的关系是难以解读的。谈论时间性和历史性并不能使我们进步。然而,世俗的时间性比它的历史性更强、更广泛。首先是时间性,“其次是”历史性,它们都是视域,在此视域下一切事物存在、出现和自我塑造,但它们自己消失了,永远不像这般可见,它们被时间性和历史性的世界所吞没——就历史性实存的这个方面而言。归根结底,世界本身“是”时间的游戏。世界的历史,不仅是世俗历史,它作为有限性在有限性中展开,它收集了世界的所有可能的和真实的解释,但它不确定它们是否是无限的。世界的历史总是在我们身前身后,它似乎是完整的,世界似乎在自我隐退。但是,即使在一之一切之处,诸视域的视域似乎正在消失,在它们的竞赛和在游戏中,问题出现了:开放总体的时间性是什么?游戏打开了空间—时间的什么?是对世界的新解读吗?不过,世界之游戏包含了这一切。世界的历史可以合法地作为有限性而出现——几乎是完整的和完成的,它被以各种方式解释和反向解释着,以此呈现给人类。然而,它仍然对时间开放,而在原则上,时间在第一次尝试时,就已经全部敞开了自身,并同样涵盖了未来。无论如何,竞赛将继续以螺旋形式进行——通过把玩现象、存在者、物体、世界内部的结构的方式发挥作用。那处于危险之中的、处于游戏中的、处于一切发挥作用的事物中的东西,它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闪耀和暗淡,它为我们总是在匮乏中发展的事业赋予生命,要求我们进行精神反思,并使我们在游戏中成为终有一死之人。

我们如何命名那些在世界之中显现自身,并且每次都成为事实的东西呢?希腊名称是phenomenon(现象),拉丁语名称是res(事物),中世纪名称是enscreatum(受造者),而近代的名称是客体(object),它面临一个或多个主体(subjects),而这些称谓已经不够了。我们面对着一个x——它的在场—缺席本身就是赤裸裸的。它在转向我们时,出现、繁荣、确立自己以及消失时,是什么呢?我们是否可能提出这样的问题:是什么东西在所有的转变和离基(ungroundings)中幸存了下来?当然,神秘的“事物”会竭尽全力隐藏在大地的深处和视域的尽头,而这是一种情况:在一个无底的世界之基础上理解一切,全面地看到一个身影——尽管它是一个未定形的物——世俗/世界的星丛。所有的地面都是离基的。世界现在和将来都是离基的。任何最初的或最终的基础,其本身都有基础。耀眼的光线和深沉的阴影一起把玩着漏洞百出的集合的游戏。(有时我们设法在一个特殊的片断中把握世界的总体。)一般来说,我们缺少世俗。如果可能的话,任何一刻都不该忘记,世界和诸种世俗中充满着我们注定要为之服务的巨大力量,这种力量是相融的、混合的和妥协的产物。世俗的迷宫和蜿蜒的通道充斥着妥协,所有为进入世界而不可避免的调解都发生在创造世俗的时间的游戏迷宫中,即使是其最高的时间也被一种混合物所标记着。无底的深渊,无法直面的光,在每一次试图把握它的过程中,世界给予了自己又放弃了自己,它熠熠发光又黯然消逝,给予自己又隐藏自己。主要“事实”是,我们既不能从人身上推导出世界,也不能做相反的事情——这使我们陷入困惑。这些关系的复杂性在于,这些关系并不相关联,所有的一切——伟大的大全(All)和不同的整体,只能是且仍然是大体存在问题的。从表面看所有世界的诸种世俗,即世界内部的世俗,即使是庸俗化的世界,它的表面也不存在突起或者突然断裂。被世界包围的诸种世俗,也就是覆盖物,总是试图以各种方式使自己更接近世界。它们在寻找(它们的)现实。但是,如果不知道或感觉不到现实本身是什么,谁又想宣传或者传播这样的现实呢?现在,现实是诸种存在者特有的一种存在方式,它完全被表象所占据,而我们寻求的是其基础。我们注定要表露思想,追求因果关系、可计算性和探究基础性思想,也必然会忽略了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真实的现实?现实确实构成了世俗的一部分。现实和它的多方面只构成了一个特殊和普遍的现实。世俗不是现实,现实也不是世俗。世俗包含着的一切,构成了和分解了现实。幻想和错觉、梦境和幻影,如此构成了真实现实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因此也是世俗的一部分。尽管如此,“真实”仍然被世俗所超越,即使后者变得脱俗。世俗的“意义”就是世界,它既没有意义,也不荒谬,它的一个开端总是被赋予特权。(人们可以在不同的世界中回溯和/或建立的意义,即世界内部的符号,其并没有授权给我们谈论世界的意义——然而,这并不是无意义的。)正因为如此,如果世俗是我们的冒险,那么世界就是“我们的”开端。

作为世界的世界,即在它作为时间的流逝中,仍然是彻底未经思考的世界。时间本身,“也”是如此,仍然是激进的和未经思考的。世俗的游戏在时间的三维视域中展开。它的三个维度中的每一个维度本身都是三维的,所有维度都像在逃避一样显现着。在尽可能不丧失主导地位的情况下,我们有必要了解,尤其是思考,由于多种多样的表达,没有什么东西仅仅是这个或那个,一切都回到了诸种世俗的集合,回到了等同于世界的诸集合的开放集合。所有的理论和实践都在探索和谋取特权——并非所有人都有理性,他们有理性成为世界的一个维度和一个方面,我们的一种方法,一种经济(unfoyer,是对希腊文oikos的翻译),同时是特殊的和整体的。处于世界内部使我们感到厌烦。我们花费时间不停地追寻世界内部的事物和存在者,并且被它们追寻着。我们不停地往前逃。世界内部的事物恰巧如此丰富多样,以至于它耗尽了我们的探索,而我们却从未耗尽它。因此,我们把自己封闭在向我们招手的世界开端之外,而这个世界本身并没有存在的理由,因为它不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个仍然在召唤我们的世界。

世界,是支离破碎的大全,是被控制的迷误,同时它也是非存在,是无或虚无。虚无主义淹没了地球,它根本地和彻底地打破了所有处于危险和游戏中的基础和规则,这只是中心和全球事件的影响:比世界与虚无、万物与虚无的亲密关系更重要。世界性的虚无主义不仅等待着经验和思想,并且它对我们所隐藏的东西同样重要:无与虚无的秘密。对世界采取充分而紧张的进路,相当于对“变质的事物”进行多余的治疗。这种把握——被把握和把握——可以永远维护和消灭虚无主义,但在对世界的解释中,虚无主义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更不用说总是停留在技术性的和单一性的“理论”中了。在与世界的关系中,我们总是被包含其中(既在关系中又在世界中),不存在任何外在的关系,这种已经向我们开放的开端允许我们朝着向我们开放的事物开放自己,通过未尽兴地游戏并且尽我们所能——并不是我们所想的,世界的游戏在击败着我们。

世界指的不仅仅是存在。首先,关于存在生成为总体的思想家赫拉克利特已经接近了这个说法。它被称为宇宙(这并不意味着世俗是具体的宇宙),世俗的秩序,万物的总体,即是一之一切。世俗包含着一种存在者,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那么(它本身和神性)比存在者更为原始。但它很快就成为一种从属于存在的方式,一种关于存在者的世俗。世界从它显现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逐渐消逝了。如果赫拉克利特将存在之大全命名为世俗/世界的生成,那么巴门尼德则几乎把存在当作存在来命名。黑格尔完成了这个循环,他把存在生成的总体(或者是存在之生成)命名为存在与思想的理念、精神、同一性(或统一)。但世界只要求在已完成的存在的历史尽头重新出现。如果存在已经向着生成(becoming)与时间、总体与游戏迈进了一步,那么是时候将“存在”投入到存在生成为多维开放世界的碎片化的总体中。换言之,就是那个(Cela)。世界“是”那个,而且它总结了所有的解释。为了把那个开放给时间,为了把同样的和其他的时间开放给那个,我们必须学会服从时间的游戏,因为游戏既是“约束”也是“自由”。在整全(holon)、泛众(pan)和它们关系的晦涩澄明中,在“存在”的暗淡光明中,世俗先于一切在其中显现自身,隐匿自身的事物——同时还实现了它。那“就是”世界。在时间的其他的和相同的方面,世界本身在消失的同时,它出现了,又消逝了,它带来了生命,并使得正在生成的事物成为凡人。就像日出日落一样,世界随着它的消逝而升起,随着它的升起而消逝,在消逝时升到地平线上,在升起时消逝,这种去蔽与遮蔽构成了迷误。就它作为四维空间—时间连续体的视域而言,世界既不是真理,也不是迷误。那么,真理与真理的展开如何构成了迷误呢?迷误又是如何“理解”和“包含”真理的呢?这就是最大的谜团。它正处在这个谜团的正中心——处于它亲密的张力、它的磁力线和它的失败,不是附加的而是诸集合的开放集合,即世界。它不是一个总和,可以代表一个长期启蒙的时刻,一个支持持续时间的时刻,被称为游戏。在这个游戏中,世界内部的诸种世俗正处于危险之中。这些危险总是隐藏着自身,这才能避免人们的恐惧。因此,在向世俗文明迈进的过程中,我们没有世界,这个世界是最好的赌注。问题出现了:在世俗/世界的地平线上涌现的、哪怕是秘密涌现的东西,应该如何以及以何种方式将自己纳入其中呢?就普通人而言,首先是处于危险之中在世界中游戏。严格地说,不存在关系,不存在人类对于世界的联系。我们总是在人类游戏和世俗游戏“中”移动,不存在任何一人领先于另一人的情况。就像在被人类理解之前世俗不会展开一样,没有世俗/世界,人类也无法生存。


正是在工业和技术—科学的世界文明的网络中,技术集置(l’échafaudage)决定了这个社会的形成。技术是在三个绝对真理之后出现的:上帝、自然、人类。它是第四种力量,一种不再构成绝对真理的力量。技术集置渴望一种普遍性的技术,将自己呈现为迷误最具结构性的一面。也许它注定要在未来被解构,或者被灾难性地破坏。也许,而且更有可能的是,它将变得更加坚固,也许我们将被迫不同程度地去接受这个游戏,甚至是去“战胜”它。世界集置,在这个全球性平台上,一切事物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并被调动起来,它既是一个巨大的障碍,又是一个通向世界的开口。在此质问式的接受下,当这个最高集置被一个“多”于人类的开端所呈现时,它的命运也可能导致世界成为一个开端。世界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出来,同时,通过神圣的、自然的、人类的和历史的、脑力的和技术的事件展现出来。它同样可以比这些结构中的任何一个寿命都长。毋庸置疑,世界的终结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在我们身后:它被指定为神话的和形而上学的世界的终结。世界的消逝、它的遮蔽、它的沉默、它的晦涩已经在时间中发生了。但时间游戏的开始意味着世界的开端;开端等同于未来。超越普遍的技术蒙太奇,并且它已经超越了我们的思想过程和行动,开端既非必要的,也非无偿的、简单提出的或强制的,也不是偶然的。如果目标朝向开端和开放并且它们必须被展开,如果所有的技术行动和解释都能提升自己或被提升到另一个层面,那么人类的冒险,没有末世论或救赎论,就能到达诸种视域之视域,逃离和体验一个新的堕落,视域和诸种视域将自身显示为通往具体的人的开端。然而,它们把自己连续地、严格地作为一种约束强加于人,我们必须接受它们——在不误认它们的另一面的情况下——“自由地”并且高效地将其作为惯例而接受它们。让我们接受和反抗,游戏着我们的一切事物,都需要我们深思熟虑地积极参与,并同样需要我们不断地通过动员它来争取和维持它。

世界,在有限性的部署中是偶然的,在它强加给我们时是必然的,它是“自身”偶然的结果,是纵横交错的桥梁网络,跨越深渊,打破所有检查的进路,简言之,是其所是且不是其所是的那个世界仍然是所有问题的焦点亦即所有问题的根源和终点,即,这个世界仍然属于独一无二的问题。我们通常会在每一个场合扬弃关于世界和宇宙的一个或几个特别的观点。我们沿着单向或最多是横切的轨道前进。研究的领域无限地发展:语言学的、逻辑学的、方法论和认识论的、物理数学和生物化学的、社会心理学的、文学和美学的。正是因为它们的专业性而有助于“进步”,它们有很大的价值但缺乏世界。世界不是特定的或普遍的学科丰富充足地组合的问题,它向我们的思想和行为敞开了大门。具体的研究适用于各种世俗,即使它们与总体和它们无法管理的世俗/世界有关系,尽管并因为它们特别睿智,它们仍然能够在超越它的方向上承担并动摇自己的把握。在指挥那些“要求”被抓住和改变的东西时,它们仍然在视域的范围内,却没有抓住与视域的联系。不仅是因为世俗的大厦在其基础上颤抖,主要是世界的开放是一个不断战栗的开放。 

世俗之总体的碎片,在揭露时总是支离破碎的,而且被我们分割,且仍然在世界内部,永远不会超过它们的界限,即使在最庞大的组合中,也很少跨越诸种世俗之间的界限。由于我们通常不太容易超越极限,将自己置于世界的平面上,我们没有成为单一化艺术方面必不可少的专家,尽管我们在进步,但仍然处于困境之中。否定的检验和证明逃避了我们,我们也小心翼翼地远离它们,不敢将自己投向世俗总体的阴暗开放面。我们满足于专业化或模糊的观察。我们并不倾向于——而且我们似乎是不可能——超越总体间性的诸种世俗,试图通过与中间世界的沟通,为通向我们所属的世界开辟一条通道,但这条道路并不容易获得。我们不在这个世界中,我们属于这个世界。这样一条道路将使我们能够提出疑问,并动员我们自己所有的碎片存在,而不仅仅是我们的存在,甚至是抽象思考、缺乏表现力、无缘无故地想象、心不在焉地平庸地生活的存在。这种观点似乎是不可能的,然而,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可以接近它或使我们自己远离它。

世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不是通过简单的运动来构成和维持自己的。它的星丛确保了永恒和生成:世界与时间“重合”。几乎和世俗之时间的游戏一样不可触及的,是诸种世俗的轮廓和处境。它们的路线和潮流已经到了可用公式表达的极限。它们包括通量、流动和流动性,因此表现了通常非常分散的各种运动和反向运动,在保持隐蔽的同时,成为一个由情感调性、气候和气氛共同决定的世俗/世界,关注并带走了整个世俗/世界,同时也带走了我们。“世界的进程”是服从它的所有组成部分中一些主要部分和实例化部分的行进,虽然这些组成部分并不允许自己被列举出来。我们总是处于某种存在的在场中,而这个存在的大部分都逃离了我们。如果最简单的歌曲有时能塑造一种向世界敞开心扉的性格,那么世界上散文和诗歌的广袤而深沉的时刻和节奏,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更激进、更充分地发挥作用。然而,我们应该始终仔细观察深处的土壤和界限,因为审问强加在我们身上。现在,如果世界的进程和它的秩序—无序都是由表面性和深度相等的东西组成的,那么标出它们各自的和相互交流的位置就很难了。世界即存在者之集合的开端,包含了存在和行为的诸种世俗和模式。它的基本波浪,由数十亿个小波浪组成,带着我们,把我们拖向深渊,带着我们,又把我们扔回水面。没有人能够任命自己为元素的驯服者。有时,人们可以在伟大的世俗中阅读只有在诸种世俗中以小写字母才能辨认的内容。就世界而言,它停留在可破译的极限。 

世界上的每一个游戏都拥有变革性的规则。在世界的游戏中有什么?这个问题必然只能保持开放。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应用规则的游戏中没有至高无上的规定。世俗就是这样“运转”的。从一端到另一端都充满了一种没有辩证法能够完全捕捉到的否定性,这因此导致了我们在监管领域结结巴巴、跌跌撞撞的后果。这意味着,在理解和体验世界的领域,以及在我们生活的整体和割裂的世界中,我们永远是新手。与严谨、连贯和后果的关系越来越受到干扰和破坏,以至于在思想和事实的层面上,无关紧要的东西几乎是世俗的女王。这个我们一直在寻找却从来没有完全接触过的、以多种方式说出来和实施出来的世界并不实存,并不存在——就连它的位置和特殊实例也只给我们提供了开端的片断。因此,我们不是在寻找虚无吗?当然不是,我们游戏着,也被游戏所游戏。世界遮蔽着自己,而且被遮蔽。这种误认正如它自己一样属于其自身,并铭刻在一个鸿沟的底部。然而,有世界的同时也有人(反过来呢?),从根本上说,人类对自我和世界的认识是极其错误的。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生与死,人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诸种世俗和世界是如何涌起和如何结束的。他“自己的”世俗,既没有克服占有的诱惑,也没有摆脱征用的枷锁,在准一体化的状态下逃离了他。人是世俗的存在,他错误地将自己与他的竞赛和游戏联系起来。正如他同样是开端之存在。

世界并不仅仅围绕着非世俗,后者是它的“另一面”,但是并没有反世俗。有必要提供具有高度洞察力和警惕性的证据,以便阐明不断发挥作用的时刻、要素和消极性、消极性和否定性维度的游戏。它们也在从事这个游戏,与另一面和相同者都密不可分。通常,“自我意识”和“世界意识”(我们拥有的)都渴望分裂为“两个”方面,想象自己能够获得积极性而没有自身的消极性(其中它是负面的),即沉默,陪伴它,与它密不可分地融合,以产生结果的消极性。我们甚至忘记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要求消极性。世界的星丛首先不是逻辑学的或知识学的、心理学的或社会学的,它甚至不能称为存在论的。它将我们渴望遇到的事物与我们实际遇到的事物重新结合起来:相同者(同一性和统一性,也就是说,不可能在“两者”之间进行选择)和他者,相同(而不是同一)和不同或差异。维持相同者之星丛中的差异,想象的作用不亚于人们所谓的真实,它不断隐藏自己。不存在一个真实的世俗和另一个虚构的世俗,也不涉及这个或那个的优先性。通过人与世界的驱动力、感情、行动、激情和思想出现并被其俘获的真实和想象既不分离也不同一:每一个都编织着另一个的组织,它们相互渗透,世界就是它们的纹理。通过撕裂它,它们可以使世界通过这些漏洞再次出现。不是我们或者人类设定了世俗的游戏,也不是游戏设定了我们。我们不选择游戏规则,它们也不会专横地强加给我们。矛盾就在这里。我们用什么术语来描述世界的游戏——时间的游戏?我们会用什么词来命名人与世俗的游戏的“约束”和“自由”?

我们正在寻找世界的焦点,所有的维度都从这个焦点出现和汇聚。逻各斯(logos)、神(theos)、弗西斯(physis)、宇宙(cosmos)、人(anthropos)、探究(history)、创制(poesis)以及技艺——它们是如何在其特定的系统组织中,从世界的游戏中,从那个中出现的?它们如何成长并重新加入通用和开放的系统?语言和思想,上帝、自然和宇宙,人、社会、诗歌和艺术在集合中表达自己,形成诸集合之集合,按照开始和结束相互结合的节奏构建自己,跟随这个统一但又分解的世界的驱动力。它们成为循环而不是完全循环地存在,在不断的循环中出现、消失和重新出现,不逃避重复,但产生新的重复,仍然被整个时间之所“是”所包围。因此,任何新鲜事物都不能避免成为水果中的蛆。它来自未来、过去之现在和未来、现在的无声力量之相遇,这三个维度中的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三维性。总之,时间的全部时间性本身是有限的,本质上是连接世界游戏和人类游戏的东西,几乎被那些没有热情和敏锐眼光的人所迷惑。独特的、单一的、多样化的游戏本身仍然没有根据,没有存在的理由,也没有意义。这种无根据,这种“存在”之存在理由的缺席(其本身并不是缺席),意义和符号的这种深渊,不应被理解为一种匮乏、一种缺乏、一种丧失、一种被遗忘的东西或微不足道的东西。那个的标记,无论它们是什么,都属于那些不被中性化而出现的,甚至不存在的东西。通过它和它的诸种开端,它的冒险和开端在时空上展开,以“同一者”的时间回归为标志,通过重复和变形,它总是将上帝、自然和人类这样的游戏形象置入游戏。在不断接近“虚无主义”的情况下,那个几乎与无物和虚无分不开。

对于我们其他人来说,就其组成部分而言,参与到与世俗游戏无关的游戏中,我们的工作通过我们的语言和思想、我们的激情和我们的行动,即我们的经验,使我们与时空场域相一致,体验诸种世俗之游戏和世界之游戏。地下流和根系网络、诸种视域之视域和诸种集合之集合,同时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世界?对于这样提出的这个问题,不可能有任何回应,正是因为询问的问题和被询问的世界对应于对自身“外在”的一无所知的游戏。对诸种世俗的某种假设,发生在诸种世俗之世界的时间里。时间甚至可以通过世界和在世界中,而了解一个假设。但是关于世界本身之假设、关于包含所有假设的世界的问题,是不相关的。

世俗/世界的竞赛/游戏是对存在与虚无、总体与无物、生成与时间、逻各斯、上帝、自然、人、社会和世界技术集置的所有解释的游戏。它包括并继续它的过程,以同一之重复、差异之游戏为标志。它不是一个神秘的概念,但它在不实存的情况下展开,在没有存在的极限处展开,就像它所有表现形式的开放和清晰的集合一样,它激起了那些激起它的人的阴谋和诡计。它“是”既打破它自己又打破我们的开放圈。这个游戏要求我们,即人类,不要以一种好玩的方式玩耍。世俗的游戏并不是一种互补性或补充性的游戏,但它带来了一切与它的节奏有关的东西。逻各斯的游戏存活于上帝之中,上帝的游戏存活于自然之中,自然的游戏存活于历史性的人类之中,人类的游戏存活于技术集置中。“必要”总是从“可能”的迷雾中发展出来,星丛则是从星尘中发展出来。当前的结构使我们与“一切存在者”建立了一种新的关系,成为并回归到这种关系(包括我们自己,但不是起初的)。我们已经朝着这个世俗的新开端前进了,尽管我们并不确切地了解它。世俗的命运可能变成平庸、浅薄、庸俗、微不足道的“必然”,总之,是老生常谈的“必然”,“归根结底”是无关紧要的。

世界总体的统一游戏,即一之一切、一之多、一切—无物,意味着分离、多元、错位、爆炸、层次和片断,以及每次都享有不同特权的不同方法和实例。世界并不以世俗为基础。是这个世俗想给它一个破裂的基础。在诸种世俗和世界的圆舞(ronde)中。然而,世界之游戏不像孩子们玩的球那样圆(ro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