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9-30日，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研究中心、南京大学哲学系主办的“第三届列斐伏尔哲学思想学术研讨会”以线上方式召开。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共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同济大学、上海财经大学、上海大学、上海社会科学院、浙江大学、中国美术学院（杭州）、浙江工商大学、宁波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中山大学、四川大学、重庆大学、厦门大学、集美大学、闽南师范大学、哈尔滨工程大学、大连理工大学、湖南工业大学、东南大学、苏州大学、南京理工大学、南京财经大学、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淮阴师范学院、江苏师范大学、江苏大学、江苏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台湾大学、南京大学等三十余所高校和科研院所，以及商务印书馆、《马克思主义与现实》、《学术月刊》等学术机构和学术期刊的五十余位专家学者参加会议。 

会议开幕式

10月29日上午，大会举行开幕式。开幕式由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研究中心副主任、南京大学哲学系刘怀玉教授主持，教育部哲学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委员、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研究中心主任张异宾教授致大会欢迎辞。

张异宾教授首先代表主办方向各位专家学者的出席表示了深切的感谢与热烈的欢迎。接着，张异宾教授指出，得益于各位专家在哲学、马克思主义、建筑、文艺理论等诸多学科领域的深入思考，中国的列斐伏尔研究每一年都有着实质性的推进，已举办至第三届的列斐伏尔学术研讨会也成为全国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学术场地。最后，张异宾教授表示，期望各位专家在今后的学术探究中继续共同努力，争取把将国内的列斐伏尔研究做成一面旗帜。

刘怀玉教授补充指出，近年来国内的列斐伏尔研究经历了由零星译介到星丛荟萃、由标签化应用到系统整体耕犁、由跟随借鉴到自觉原创转换的过程，取得了重要进展。本届会议的最初目的是研讨2021年下半年推出中译本并被列入汉译名著丛书的《空间的生产》一书。此书的翻译得益于李青宜、夏铸九、包亚明、陆扬、王志弘、阎嘉等学者的启示，得到了胡大平、张异宾、周宪等学者的帮助。其出版则离不开孟锴编审的无私帮助。近年来，《空间的生产》逐渐走出以欧美思想为中心的话语圈，受到拉丁美洲、亚洲、特别是东亚地区学界瞩目，“空间的生产”概念在越来越多的实证个案应用研究中呈现出明显的强劲势头。在此背景下，邀请诸位专家学者齐聚云端，围绕列斐伏尔的重要文本（包括但不限于《空间的生产》）、历史唯物主义哲学新视域、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城市哲学以及跨学科主题发表真知灼见，对列斐伏尔研究的进一步深化，乃至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与21世纪马克思主义的进一步推进，都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

29日上午第一阶段发言

29日上午第一阶段的会议讨论由《马克思主义与现实》杂志周艳辉副编审主持。东南大学建筑国际化示范学院夏铸九教授、南京大学哲学系张异宾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张文喜教授、复旦大学中文系陆扬教授、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阎嘉教授先后做了发言。

东南大学建筑国际化示范学院夏铸九教授发言主题为“由都市发问到空间发问——理论反思当前都市过程中的乡愁与保护议题”。首先，不同于路易·阿图赛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着眼于资本主义的经济积累与其再生产机制，昂西·列斐伏尔另辟蹊径承担起扩展马克思主义理论范畴之大任，称其着眼的关键在于社会生产关系的再生产，前所未有地对整个廿世纪西方世界，提出对“都市”一词在当代重构之理论意义。列斐伏尔 1970 年的都市发问“全面都市化”认为都市化是普遍性的社会转型，根本上改变了都市和乡村地区的生活状况。1. 将都市问题引入政治生活，2. 广泛的自治，都市的自治，产业的自治。3. 进入都市的权利，不被排除在中心性之外的权利。其二，廿一世纪技术信息化与经济全球化的挑战，快速经济发展，工业化，以及信息化，造就的世界尺度的都市化升级，对发达的工业化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区域与城市同时造成了巨大冲击。网络社会空间集中的都市集聚与没有城市的都市化，成为廿一世纪的巨大悖论，也可以称为是新历史脉络之下的新都市问题。大都会治理成为决定明日国运的战略。其三，2022 年网络都市化中国的百年巨变，“中国制造”向 “中国创造”转化，这直接关乎全球政治竞争领导权定义文化话语与重建文化自信，甚至是创造力的升迁与中国文化能动性，运用生命智慧的创新与制造的关键课题，即需要借助于都市治理，深化当前领导权的质疑和竞争，以及文化的能动性与城市的重建。

南京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张异宾教授以 “论列斐伏尔哲学思想中的两种转折”为主题做了发言。张异宾教授指出，空间生产标识了整个国外马思主义走向晚期马克思主义最重要的原发之处。列斐伏尔是一位创作时间跨度很大的原创性大师，我们对他的理解不能停留在他某一本书、片段式的某种观点上，应该把他的思想作为一个完整的发展的进程来看，注意其中的流变。列斐伏尔从前期到《空间的生产》实现了两次重要的转折。第一次转折体现在列斐伏尔《日常生活批判》第一卷、第二卷到《现代世界中的日常生活》这三本书当中，这是从经典马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性拷问走向微观的社会生活批判。这一点引领了国外马克思主义对当代资本主义特别是马克思批判的方法论的一个最重要转移。列斐伏尔认为二战之后，资本主义福利国家当中，传统的经济形态上的经济异化越来越隐形，而经济的剥削转移到微观生活之中。这种宏观到微观的认知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对当代社会批判的重大转折。而在1968年之后，列斐伏尔在《都市革命》这本书中实现了第二次转向，即转向都市城市。列斐伏尔发现，马克思的宏观的经济关系走向日常生活的过程中有一个重要的依托，即城市的空间。微观的都市关系是马克思生产关系再生产的一个实际的结构化的观察点。

长江学者、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张文喜教授做了“《空间的生产》：社会主义将成为新的空间生产的主导力量”的主题发言。张文喜教授指出，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具有对抗欧洲中心主义的意义。当前，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正在进行各具特色的空间实践。我们需要从“何为社会主义空间”的追问出发，证成社会主义空间的合法性。列斐伏尔认为，社会主义有两条道路，一条道路是从苏联为代表的计划经济体制产生的，另一条就是“中国式的道路”。苏联体制的矛盾，是中心与边缘的矛盾，不能将被支配的空间与被取用的空间相互结合。列斐伏尔认为，不能将社会主义道路视为在空间中生产物的道路，不能只是理解为增长和积累的道路。社会主义空间生产，应是让人民与空间完全卷入一个建设差异化的社会过程。也可以把这个过程构想为全体人民共同进步，协调好增长与发展的关系，避免以牺牲全体人民利益为代价的现象的发生。社会主义国家在工业化国家里成长与积累，必须释放生产力的全部前提，这样才能形成不同于资本主义空间形式。迈向社会主义空间，就是终结私有财产和国家对空间的政治性支配。列斐伏尔还认为，社会主义空间要激发世界范围内不同人们之间的合作，如此才能构成包含在权力战略中的空间的反抗。这完全符合中国道路的理解。

复旦大学中文系陆扬教授发言主题为“论列斐伏尔的日常生活批判”。陆扬教授从文学研究视角阐发了列斐伏尔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重要意义。列斐伏尔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论可被视为20世纪后半叶思想发展的一个里程碑。就文学和日常生活的关系而言，列斐伏尔在归纳出19世纪以降失败和挫折、二元对立、奇迹这三大文学主题后，推崇波德莱尔把目光转向当代日常生活，使奇迹题材见出了勃勃生机和原创精神。超现实主义也讲究奇迹，但它一方面终结了传统艺术对日常生活不屑一顾的傲慢，一方面也继承了19世纪文学对日常生活的攻击。奇迹的要害在于将日常生活中的事物事件陌生化，从而通过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批判，酝酿日常生活的革命。就此而言，人必须首先变成“日常的人”，然后才能变成“完全的人”。要之，后现代时间转换空间的特点、日常生活审美化的特点，以及文学愈益被边缘化的特点，都可望在列斐伏尔的日常生活批判中追根溯源。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阎嘉教授围绕“列斐伏尔空间理论的现实维度”做了发言。阎嘉教授首先指出，《空间的生产》中译本翻译严谨，可称为“文献考证版”。但也有个别词语汉译可商榷。随后，阎嘉教授从“‘新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列斐伏尔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推进和拓展”、“理解空间问题物质的、精神的、社会的维度”三个方面展开讨论。其一，由于列斐伏尔并不单纯从理论上对空间理论进行推演，而是始终着眼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新现实，对空间理论的研究也就不能离开对“新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的关注，尤其是对二战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转变、从“商品生产”向“空间生产”的转变、资本运作和经济危机的新形式、大都市的出现和都市问题、奢侈品的生产、日常生活的异化这六个方面的关注。其二，列斐伏尔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推进和拓展在于：明确提出“空间的政治经济学”这一概念；明确提出空间是社会实践的产物；首次提出“空间生产”的概念；提炼出“具体的抽象”这一范畴来创造性地创造性地说明新资本主义的空间问题。其三，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奠基于一种总体性概念，如果忽视了物质领域、精神领域、社会领域如何统一于一种总体性的问题，就难以把握到空间范畴的真正聚焦点。

针对以上五位专家的发言，周艳辉副编审做了简要的总结与点评。夏铸九教授的发言在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理性与感性的交织中展开，尤其重视学院学者在理论介入现实方面的责任与应该发挥的作用；张异宾教授自由地穿梭在马克思与列斐伏尔的理论之间，梳理出了一条理解列斐伏尔思想的清晰线索，帮助我们更好地阅读列斐伏尔艰涩的文本；张文喜教授通过指出空间生产与发展问题紧密联系在一起，启发我们思考如何处理空间生产中的时间性与空间性之关系的问题；陆扬教授不是从哲学、社会学，而是从文学视角切入，呈现了日常生活批判理论中倡导日常生活革命的重要层面，也使列斐伏尔理论更具可理解性；阎嘉老师提纲挈领式地介绍了资本主义的现实情况与理论发展，呈现出列斐伏尔空间理论的巨大理论潜力，提示给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列斐伏尔思想的诸多可能性道路。

29日上午第二阶段发言

上午第二阶段的会议讨论由《学术月刊》杂志盛丹艳副编审主持。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强乃社编审、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胡大平教授、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杨宇振教授，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庄友刚教授、上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孙伟平教授先后作了发言。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强乃社编审围绕“列斐伏尔的空间与语言思想”做了发言。强乃社编审指出，受70年代左右法国哲学乃至西方哲学“语言学转向”的影响，列斐伏尔在语言哲学批判的基础之上，对空间、符号、语言、写作等关系进行了探讨。列斐伏尔借用“隐喻”或“转喻”这一语言学核心概念，将语言本身当作隐喻性的东西，认为在一定的情境当中，语义是可改变的，从而有可能超出语词的本来含义。这意味着，如果从语言的一般哲学或逻辑出发建构语言与空间的关系，只会丢失真实的空间问题内涵。列斐伏尔批判的正是语言哲学对语言完满性的推崇，因为这往往导致我们在研究空间现实问题的过程中产生巨大裂缝，从而同时丧失语言和社会空间的丰富性。围绕这一问题，列斐伏尔做出了两方面的努力，一是探讨了语言和空间的历史起源和逻辑构成，二是在语言和空间相互关系的两种产生裂缝的争论的基础上，提供了一种折中意义上的总结，即加强实践活动在空间研究中的重要性，将二维性语言和空间关系转变为加入人的社会活动的三维关系。基于此，强乃社编审认为，列氏空间三元辩证法就是空间活动、空间自身内涵与语言之间的三元辩证法。“空间”与“语言”密不可分，从语言学相关视角入手，或将更有益于深化列斐伏尔的空间思想研究。

长江学者、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胡大平教授发言主题为“从马克思主义城市社会学到空间政治学——来自西方人文研究的教益”。胡大平教授指出，目前学界从空间角度对资本进行批判的研究在体量上已经有了明显上升，但在理论延伸与创新上还有待进一步发展。其一，空间生产不只是现代性、资产阶级社会的空间维度的研究，更重要的是空间要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作为基础的方法论与视野。即世界体系中的空间生产问题。也就是从抽象的、统治性的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挖掘出历史与结构生产出的差异性的聚落形态、地方性知识与多样性的文明，在现代性的多元性基础上阐明“地方”的独特意义。从一般性的“空间的生产”转向空间视角下的“地方的生产”，也关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重大历史问题。其二，空间生产不是孤立的抽象体系，而是与社会生活中诸要素现实地发生关系。胡大平教授以技术与工程为例，阐述了这些要素与空间的关系。如法国哲学家维希留提出的“速度圈”理论，从交通技术走向信息技术，乃至元宇宙，技术在逐渐扩大人与社会交往活动的空间范围，同时也决定了当代人的生存与感知的状态，技术通过生产特定的空间的方式型塑了生活样态。技术哲学与工程哲学的叙事方式以具体的方式重释了资本主义空间的生产，也是空间问题研究的应有之义。

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杨宇振教授做了“定位作为关键词：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理论核心问题探析”的主题发言。杨宇振教授指出，在快速变化的世界，人们被困在哪里，前进的方向在哪里？这是认识真实的问题。列斐伏尔试图从平凡和重复中寻找非凡，试图建立一种具有总体性的空间认识论和方法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生产出了资本主义的空间，如何剖析和认识资本主义的空间（抽象空间），并在其中找到革命的可能，是紧要议题。其一，把握列斐伏尔空间内涵的难点在于理解生产方式、社会关系与空间三者之间的关系。社会关系的存在需要作为一种具体抽象物的“社会空间”作为其基础的支持。列斐伏尔试图借助黑格尔、马克思、尼采的理论，来建立一种总体性的空间认识与理解。同时他通过“空间的三元辩证”来进一步阐释社会空间的概念。其二，经由对规划师和建筑师的批评，列斐伏尔指出当下“颠倒的世界”使用物资、财政、空间-时间三种维度的规划将压迫的概念具体化、社会化和空间化，“定位”（概念广延是“定居”）使人被在（社会）空间上安排、设定和固化下来。铲除定位是空间革命的核心，这需要绝现有的、破碎化、分割化的空间观，生产一种不同于抽象空间的，以“栖居”为根本的空间，一种差异空间。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庄友刚教授以“在日常生活批判与空间生产批判之间：列斐伏尔思想演进的内在逻辑”为主题做了发言。围绕列斐伏尔思想的两次大转向，即从早期的日常生活批判转向空间生产理论，晚年又重新回归到日常生活批判，庄友刚教授探讨了列斐伏尔两次思想转向的内在理论逻辑。庄友刚教授认为，在讨论这一问题时我们需要关注三个问题：其一，从日常生活世界的反思到资本主义的幸存，即日常生活批判的空间转向；其二，从空间本体论到总体性的多元共存；其三，日常生活世界的空间多元回归。庄友刚教授分别对这三个问题进行了分析，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庄友刚教授还特别指出，应将《节奏分析》看做列斐伏尔理论研究的集大成之作。节奏分析理论并未开辟新的研究路径，而是将列斐伏尔一生的多个研究方向进行总体性串联，从人的身体自身出发，去实现与自然、社会以及人自身的平衡，在多元的平衡中达到矛盾的和解。

上海大学伟长学者特聘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教授孙伟平教授发言主题为“论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消费异化”。孙伟平教授探讨了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消费异化问题。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资本逻辑和技术逻辑不断勾结，生产异化、消费异化乃至劳动异化，都出现了很多新形式。比起马克思的时代，当代资本的扩张无论在宏观还是微观上，都有了相当的提升：资本活动的时空不仅纳入整个世界，还纳入虚拟的时空，纳入“赛博时空”“元宇宙”这样的一些空间；从微观而言，人本身的“空间”的开发，也深深打上资本的烙印。孙伟平教授指出，有这样几种新的异化形式：数字化产品的虚假“符号”对人的真实需要的遮蔽，品牌消费、标签化的消费给消费者“分层”；资本的加速运动导致数字化消费活动异化；数字资本主义利用大数据和算法隐蔽地削弱消费者的自主性；数字空间中的虚拟交往与人际关系异化。而面对新型消费异化，首先，必须打破资本逻辑的控制，建构数字时代的新型所有制形式和分配制度。第二，扼阻“技术的逻辑”主导数字社会的发展趋势，使技术真正成为为我们所用的力量。第三，抵御消费主义文化及其意识形态渗透，令数字化消费成为一种能推动人的健康发展、丰富社会关系、营造和谐社会氛围的主体性活动。

针对以上五位专家的发言，《学术月刊》盛丹艳副编审指出，五位专家从不同维度探讨了空间理论的各个面向，一方面体现出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具有丰富的理论内涵与强大的生命力，另一方面对于列斐伏尔研究和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继续深化都具有重要意义。

29日下午分会场一第一阶段发言

29日下午分会场一第一阶段的会议讨论由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阎嘉教授主持。厦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林密教授、浙江工商大学外国语学院方英教授、闽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牛俊伟教授、淮阴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刘丽教授、江苏信息职业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潘可礼教授、东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陈硕副教授、南京大学哲学系黄玮杰副教授先后做了发言。

厦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林密教授以“‘自然的政治化’与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现代性批判”的主题发言开启了这一阶段的讨论。林密教授以厦门大学囊萤楼的历史积淀与俄乌关系冲突中的“环保少女”为引，提出了“自然的政治化”问题。并从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对“自然”的认识问题出发，认为作为前提性存在的自然“正在死亡”，“自然本身”也是被生产出来的，亦即从自然的绝对空间进入资本主义历史逻辑生产的抽象空间。从卢卡奇、列斐伏尔到大卫哈维等思想家，都以广义的历史辩证法或狭义的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方式阐释了自然的历史性与政治性。对自然问题的解答既需要回到马克思汲取思想资源，也需要新时代中国式现代化的探索，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浙江工商大学外国语学院方英教授则从文学领域中的空间转向入手，做了“文学作为‘绘图’：罗伯特·塔利的‘空间批评’”的主题发言。在塔利的理论体系中，文学绘图是核心概念，即文学是一种“绘图”——绘图的冲动源自主体对自己所处地方的强烈关切，包括恋地情结与地方恐惧等，这催生主体想象自身和整体之间的关系，因此这种所处意识和绘图冲动彰显了主体与地方关系的持续存在，亦即主体与空间、社会、文化整体之间的关系。这种空间性视角除了受到詹姆逊、福柯、列斐伏尔等人的影响，追根溯源是扎根于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传统，拒绝形而上学的先验与绝对主体，呼唤以空间作为隐喻与表征的社会关系与阶级关系。

闽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牛俊伟教授发言主题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空间哲学研究”。牛俊伟教授认为，西方近代关于美好生活的哲学研究分为两条线索，分别是强调个体自决的伦理学，和强调集体构建的政治哲学；当代的空间哲学中也分为三种理论范式，即现象学的存在主义、文化心理学的审美主义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则分为道家世外桃源、儒家大同社会与佛家极乐净土的三大传统。以上诸家哲学思想既为人民美好生活的问题提供了思想资源，也都蕴含着深刻的空间意识。生活与空间相互规定与建构，生活也是经济、政治、文化三位一体的空间性结构存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阶段中的空间哲学旨在在资本主导下建立的同质空间中建立多元的差异性空间，同时也是平衡的、充分发展的、人民性的生活空间。

淮阴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刘丽教授以“论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现代性批判中的空间与地方”为主题做了发言。刘丽教授认为，批判资本主义同质化空间的空间理论主要与三个分支，其一是在文化地理学关注地方的特殊性，其二是马克思主义后结构主义为代表的社会建构方法，其三是作为地方感主体的现象学。而其根源是空间生产与劳动力地理学，以列斐伏尔、大卫哈维、卡斯特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发展了以土地、资本与劳动力为核心的传统政治经济学，阐发了资本主义空间的生产中资本的流动性、土地的投机性与劳动力面对资本的从属性。最后，刘丽教授认为，城市发展应当关注地方居民的日常生活图景，而非现代性的宏大叙事。

江苏信息职业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潘可礼教授发言主题为“亨利·列斐伏尔的语义场域理论探析”。潘可礼教授认为，列斐伏尔在日常生活批判第二卷中提出了重要的语义场域理论。首先是试图回应“语义零度化”问题。一方面，以巴甫洛夫学派将人与世界的关系理解为大脑皮层和外部刺激信号之间的关系，语言的意义被贬低为生物性的刺激性反应；另一方面，结构主义语言学派取消了历史性与社会环境，导致能指脱离所指，甚至主观化。其次是旨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信号统治，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中，符号被异化为光信号、声信号、电信号，象征和形象被降格为潜意识。而列斐伏尔正是要通过语义场域理论提出，语义产生于场域之中：语义场域是日常生活场所，是物质与文化的关系性场所，应当以艺术性的地方性语言取代资本主义的信号符码，突出象征和形象的核心地位，构建实践中的语义场域与空间。

东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陈硕副教授从“抽象空间何以成为统治？”这一问题入手，借助对抽象空间的探讨把握空间生产、传统西方左翼批判与数字资本主义问题。“抽象”这一概念从黑格尔的辩证法发展至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抽象成为统治”这一批判命题，社会生活生产直接服从于一种抽象的力量或逻辑，生命活动反倒成为中介。因此，抽象空间中的抽象不是纯粹的范畴，而是现实的历史性的空间形式。即从宗教神学的神圣空间转向资本主义治理的，符码制造出的同质化与秩序化的空间。而抽象空间内的差异性、价值形式、中心与边缘等内在矛盾揭露了抽象空间的本质是一种资本主义矛盾空间。最后，陈硕教授提出，数字空间与虚拟空间作为新的交往方式与空间形态，这种新的抽象空间亟待辩证法对其做出新的批判。

南京大学哲学系黄玮杰副教授发言主题为“商品生产与现代性时间的坍缩——基于日常生活时间的思考”。黄玮杰副教授认为，列斐伏尔的理论贡献不只是空间维度的批判，因为现代性批判与日常生活批判同样有着时间维度的理论内涵。马克思主义确立了客观的时间尺度，即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为基础的社会形态变迁。以经济危机为典型表现的历史变迁，和商品生产的现代性实践性体验都以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运动为内在逻辑。而现代性的时间则在经济危机和商品生产的限度中逐渐失去对未来时间的信心，因此呈现出后现代式的，怀旧与悲观主义的“坍缩”。列斐伏尔的日常生活与现代性批判的结合既拒斥了低俗的符号性消费，也号召一种真正的“当下性”时间体验与实践。

针对以上七位专家学者的发言，阎嘉教授做了三点总结与点评。首先，马克思主义始终是诸位专家学者研讨中的共同关注点与主线。作为中国立党立国的理论思想与意识形态，马克思主义理论应该得到更多重视与深度挖掘。第二，对待西方马克思主义与西方激进思潮，要有立于中国本土的理论自觉，在解读这些理论的同时，就是带着“有色眼镜”在无意识中完成了中国特色的理论构建。第三，列斐伏尔的哲学思想与他的美学思想有着很大的关联，以文学和美学的方式进行解读是列斐伏尔研究的应有之义，诗意的日常生活与马克思理论的结合更能够阐发出不一样的哲思之美。

29日下午分会场一第二阶段发言

29日下午分会场一第二阶段的会议讨论由同济大学哲学系陆兴华教授主持，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杨舢副研究员、南京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卓承芳副教授、集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王玉珏副教授、大连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关巍副教授、南京信息工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鲁宝讲师、浙江大学哲学学院博士后、助理研究员王嘉博士先后做了发言。

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杨舢副研究员首先做了“装配、空间的生产、都市政治经济学：关于都市批判理论的元理论观察、比较、批判”的主题发言。装配是近年来在社会学研究领域富有影响力的研究思想。城市研究领域也有许多装配研究成果涌现。作为经验研究工具，装配理论在解释异质、流动、不稳定的社会-空间现象展现出潜力。它成为空间生产理论强有力的竞争者。装配思想的本体论立场包括“非人类中心论”、“散布于都市社会-物质性的能动性”、“潜在/可能、过程/流变”。在这些本体论立场影响下，装配思想打开了认识城市多元、异质、差异的可能，但也因此受到传统都市批判理论的激烈批判。本文试图从装配理论的本体论层面梳理和比较装配理论与包括空间生产理论在内的都市批判理论的异同，并探讨和批判装配理论、空间生产理论、都市政治经济学的潜力和局限性。

南京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卓承芳副教授发言主题为“加速社会语境下的空间政治经济学——从空间政治经济学到速度政治经济学”。列斐伏尔提出的现代性批判新视角，即空间政治经济学，旨在从城市（空间）与政治（权力）的关系阐明现代社会的统治特点及其后果，即基于空间生产对以日常生活为中心的人的生活的全面盘剥。这种趋势的最终后果是弥漫于日常生活中的城市（空间）霸权。随着加速技术的发展及其负面后果的增强，法国哲学家维希留提出了对现代性奴役的另一种批判视角，即速度政治经济学。在这种视角中，加速度决定了现代环境以及人的生存，如实时、微型化等速度技术的全面运用导致人类生存虚拟化，身体被殖民化，生活虚无化。针对这一事态，维希留基于速度政治经济学提出了加速现代性语境下以速度控制为中心的新型解放议程。维希留的这一技术批判试图打开当代语境中的社会与人的解放真正道路，同时他指认了我们今天讨论这个问题的前提变化：从危机角度来说，我们面对的不仅是列斐伏尔所称的“空间危机”，而是实时通讯所建构的“速度危机”；从实践的角度来说，我们面对的不再是列斐伏尔所说的“空间实践”，而是光速通讯时代的“速度实践”。因为这一点，现代性批判在关注空间革命之际，必须建立自己的速度革命议程。

集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王玉珏副教授以“空间批判与性别批判的契合探析：西方女性主义地理学资本主义批判的三重视域”为主题做了发言。王玉珏副教授认为，如果说列斐伏尔、哈维等都市马克思主义者突出了空间的意识形态意蕴，那么自20世纪60-70年代以来，将性别与空间联系起来的女性主义地理学则强调了空间的性别内涵，强调了空间对于性别关系的反映及其再生产。女性主义地理学通过对不同空间类别中性别身份和权力的再现与重构，揭露了空间中的性别不平等现象，并批判了传统观念中空间与性别的隐喻，以此反抗传统的男性中心主义以及既有的社会权力关系。同时，女性主义地理学对于当代资本主义空间的关注和批判也为资本主义的批判提供了新视角和方法，打开了资本主义批判的新维度。但是，在现代社会条件下，左派致力于人之解放的任务始终是改变资本生产的结构，而非改变这一结构中的边缘次生主题。当前女性主义对于边缘和差异的迷恋，正好表明它们在理论上测度当代资本主义内在结构危机的无能和在实践上改变制度的能力缺失。可观的是，近年来哈维等左派人物的思想热潮正聚焦对这一后现代主义倾向的批判反思，要求重新对整体的社会制度进行测度，这一诉求正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内在旨趣所在。

大连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关巍副教授发言主题为“列斐伏尔‘都市革命’理论的‘生命’意蕴”。关巍副教授指出，生命政治理论是时代的精神产物。通过生命政治的理论建构，现代资本主义宰制下的人的自然生命、整体生存境遇等，都得到了新的理解。而都市革命理论是列斐伏尔思考解放问题的现实维度和场域，也是列斐伏尔自身革命意识在理论形态上所达到的高峰。通过都市革命理论，列斐伏尔建构起了基于人类日常生活诊断与未来整体发展趋势的时间、空间分析，以及身体解放的生命性话语。在这之中，空间、时间和身体的异化和扭曲彼此交汇，共同昭示着资本主义制度社会统治和权力控制无所不至的微观力量及其强度。关巍副教授强调，都市社会意味着人类新的历史阶段与新的生活方式，是列斐伏尔对人类社会未来发展方向的创造性设想和对人的生存、生命的思考和关怀，这同时构成了其资本主义批判理论的重要内容。我们对都市革命的研究，既为充分理解列斐伏尔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空间生产理论和节奏分析理论提供了重要切入点，也有助于揭示生命政治的别样理论形态与可能进路。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鲁宝讲师以“‘空间-知识-权力’的社会哲学分析”为主题，聚焦于具体阐明一种社会空间的知识理论。鲁宝博士首先对知识的内涵及其扮演的功能进行了谱系学考察，认为它经历了从启蒙的科学到政治性反思，再到启蒙神话破灭后与权力达成共谋，形成共轭结构的复杂过程。离开了空间视角，权力与知识的关系便无法得到根本的内在性理解。康德将空间当作人类认识得以可能，以及对现象的杂多进行整理分类的框架秩序工具和人类根本无法掌握的先验结构。经过了二十世纪现象学的中介，对空间的理解范式从先验形而上学转向了具身化情境构造论。然而只有从价值形式的科学方法切入，将超验的先验直观形式的空间，颠倒为“社会历史先验”的生产结果，才能给予“空间-知识-权力”以历史唯物主义科学辩证的理解。空间被资本主义抽象社会机制消解了它的使用价值具体差异属性，被生产为可等价交换的抽象空间，这是一种资本主导型社会的真实抽象而非纯粹的认知过程。然而先验知识条件的结构化“前知识”，实质是抽象空间生产知识或表象体系的前置，导致关于意识或知识的前意识空间形式幻象，并获得了独立的神秘外观，成为支配性的统治力量。最后，鲁宝博士指出，阐明权力、知识和空间这种三角形关系的交织与叠奏所导致的对生活世界的殖民化以及自我监管的常态化的复杂机制，为我们重新推动差异性空间形式的生产提供了认识论镜鉴。

浙江大学哲学学院博士后、助理研究员王嘉博士发言主题为“都市空间的生产：列斐伏尔的生产概念及其城市哲学内涵”。王嘉博士指出，“生产”是马克思思想的一个关键概念，生产概念如何从青年马克思在哲学意义上的使用，转变为《资本论》及其手稿的经济学意义，历来都是马克思思想史的一个热点难题。从列斐伏尔对生产概念的三重理解出发，将有助于我们厘清这一问题。在列斐伏尔的语境中，生产包含着自然创制、技术模仿和社会实践三个不可分割的维度。在资本主义的工业化-都市化过程当中，生产的经济学意义之所以凸显，正是技术模仿在三维生产概念中的极端突出所导致的。王嘉博士还指出，资本主义工业化以及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历史生成，同样也是包含于生产概念中的这三种活动互相影响的结果。

陆兴华教授分别对以上六位专家学者的发言做了简要的点评。针对杨舢副研究员与卓承芳副教授的发言，陆兴华教授认为，在以移动设备构筑的新城市权力关系中，“装配理论”应该在空间辩证法中找寻革命的力量；同时速度问题也表现为通信卫星技术的信息传递速度为大众构建的文化空间与精神空间。针对王玉珏副教授的发言，陆兴华教授认为，生育意愿等两性议题，同样是社会的产物，并且与空间问题息息相关。空间上都市中心与郊区的差别，也塑造了差异的生活方式。在关巍副教授提出的生命与空间问题，和王嘉博士提出的都市空间的生产问题上，陆兴华教授以细胞与细菌或病毒共生这一生物学现象隐喻空间与生命的关系，指出城市空间并非自为地生产身体的解放与敞开，而是相互构建的。每个差异性的主体在其日常生活中即生产出自身的社会生活空间，社会主义空间的构建也需要在都市空间的统治性中进行革命性的主动构建。针对鲁宝博士的发言，陆兴华教授认为，列斐伏尔的空间辩证法袭承了马克思、黑格尔与尼采三位思想家，这使得列斐伏尔有着更为复杂与深邃的理论样态，亟待专家学者们进一步挖掘。

29日下午分会场二第一阶段发言

29日下午分会场二第一阶段的会议讨论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强乃社编审主持。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高晓溪讲师、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闫婧助理研究员、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刘勇助理教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苏振源讲师、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王庚怡讲师、南京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陶惠娟讲师、宁波大学潘天寿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杨文默讲师先后做了发言。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高晓溪讲师发言主题为“理解国外马克思主义空间批判理论的三重视域”。社会批判理论的“空间转向”提出了空间本体论、空间辩证法以及空间认识论等新主张，为“五月风暴”后期渐入困境的国外马克思主义注入了激进的思想资源。列斐伏尔、哈维和索亚等学者基于经典西方马克思主义、晚期马克思主义和后马克思主义立场，从哲学、政治经济学和文化地理学等视角，展开空间性的反思与建构，形成了以反对资本空间生产和寻求空间正义为旨趣的学术共同体。空间批判理论是国外马克思主义由现代性批判转向后现代话语的枢纽，涉及主题庞杂且谱系众多。透过空间批判的理论棱镜，不仅有利于管窥左翼思想界在历史认识论、凝聚革命主体和解放政治规划中的摇摆游移，也为拓展历史唯物主义的微观向度，阐发唯物史观视阈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空间逻辑提供了借鉴思路。

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闫婧助理研究员围绕“历史视阈下的‘空间’——列斐伏尔社会历史思想探析”的主题做了发言。“空间”是列斐伏尔社会历史思想的核心概念。通过对“空间”的主题化，列斐伏尔把握了20世纪中后期资本主义转型的实质，即从国家资本主义转变为“国家生产方式”，一种新国家形式的浮现。“国家生产方式”是政治主导下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互动统一体。在统一体中，空间的资本化生产作为前提，推动了国家主导的生产关系再生产的进程，生产关系再生产又为资本生产提供了保障。列斐伏尔对空间资本化进程的分析，借助于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批判，对生产中政治作用的分析，则利用了黑格尔国家理论中的合理性成分。列斐伏尔对新国家形式的分析揭示了资本主义及其国家的历史性，发展了马克思关于“政治异化”思想，重新解读了马克思的思想及其当代价值。

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刘勇助理教授发言题为“相遇、折叠与内卷：都市马克思主义集中性的展开逻辑”。二十世纪法国“五月风暴”以来，欧美并没有出现社会主义革命性质的都市政权。都市马克思主义学者从集中性的展开逻辑分析了其中的因果关系。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形成了集中性，并对都市居民造成了生活压迫，这反而转移了都市居民反抗资本主义生产的焦点，削弱了他们的阶级性。开发商通过城市空间资本化推动了居民“相遇”在整个都市，从城市空间生产、流通、分配、消费环节上对都市居民的日常生活进行剥削，形成了主导阶级的城市生活共同体意识，但相对挤压了都市居民的阶级主体性。为了切割居民非主导阶级城市生活共同体意识，规划师通过集中主义规划来对空间进行折叠，对都市居民的居住环境进行生活规训。集中主义规划成为统治阶级主动调节、化解与掩盖阶级矛盾的工具与面具。它维持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再生产，从根本上维护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这必定弱化了都市居民的阶级革命性。在全球都市空间生产的“内卷”中，全球都市成为了星球的城市等级最尖端的节点。它通过全球都市的生产者服务业及其流动空间形成了对都市居民在场与不在场的生活宰治，分化了都市居民的阶级团结性与组织性。以上因果分析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苏振源讲师集中阐述了“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对当代中国网络文艺批评的启示”。当代中国网络文艺的新实践要求建立一种更适切的文艺批判话语。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是富有启发意义的他山之石。依其理论，空间不是自在的，而是社会实践的产物。人们既在特定的空间中从事实践活动，又在特定的空间实践中改造着空间。因而人类历史表现为空间生产空间的历史。文艺作品作为人类实践的结果，既是特定社会空间的产物，又敞开了新的社会空间。网络文艺的生产机制使得文艺作品的社会空间属性更直观地表达出来，也因此引发传统批评话语的局部失效与反思重建。新的批评话语应对作品采取“空间化”的理解。一方面，运用网络技术手段追踪和关切作品实际产生的社会影响，建立科学合理的文艺内容评价体系。另一方面，因循网络文艺空间的特殊生产机制，鼓励和引导“叫好又叫座”的网络文艺作品“遍地开花”，以网络文艺的规模效应助力于社会主义文艺空间的良性再生产。

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王庚怡讲师以“亨利·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视域下的贾樟柯电影空间探究”为主题做了发言。与以往从电影画面，构图，场面调度等方面对电影本体空间进行分析的研究论文不同，王庚怡博士探讨的电影空间是电影中所生产出来的社会性空间形态，通过列斐伏尔的(社会性)空间理论，对电影空间进行分析和延申。列斐伏尔把空间看成一系列社会关系。层层叠加且相互作用的社会关系构成了一种社会性空间形态，随着社会阶级和资本的变化，空间也呈现出多种动态的形态(同质-龟裂，顺应-抵抗，等等)。特别是西方都市化-资本化以后，资本主义阶级矛盾、社会性关系、阶级性等抽象的事物通过空间这个媒介直接或者间接的生产出来。空间在生产的过程中，人的主体是必不可少的元素，人通过自身能量(巨量-微量)对空间进行具象或抽象的改造及占有。电影里也有人物、地点、社会性等要素，列斐伏尔所说的社会性关系和人、物理性空间在电影里面都有体现，电影中固然存在社会性空间的生产。王庚怡博士以中国第六代表导演贾樟柯的电影为对象，认为其电影用镜头精准记录改革开放以后资本化的中国(公-私有制经济并存)，并阐述电影里面的社会性空间的生产内容和机制。最后，王庚怡博士指出，目前中国学界对电影空间的定义依旧停留在电影本体论层面之上的解读，对电影中所衍生出的社会学属性或者政治学，人间学，哲学层面的空间性解读比较匮乏。

南京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陶惠娟讲师以施密德对三元空间辩证法的解读为例探究了元哲学中的“三位一体”辩证法。作为20世纪西方社会批判理论的代表人物，列斐伏尔在空间、日常生活和全球城市化方面的开创性著作为城市理论、地理规划、建筑文化的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与爱德华·索加和大卫·哈维的研究浪潮不同，施密德认为，可以将列斐伏尔的城市-空间理论与其元哲学认识论联系起来。在《元哲学》中，列斐伏尔以黑格尔、马克思和尼采的“三位一体”思想为基础，阐明了一种新的辩证法,旨在以尼采思想的方式改变世界，将马克思试图改变世界的哲学革命理想从政治变革转为一种艺术创造。这一辩证法全面地体现在《空间的生产》一书中，形成了三元空间辩证法。陶惠娟博士以施密德对三元空间辩证法的解读为例，发掘《空间的生产》中被忽视的三个要素，阐明元哲学中的辩证法如何应用于《空间的生产》，力图摆脱后现代哲学对列斐伏尔空间理论的片面化诠释，尽可能还原贯穿了列斐伏尔一生的主线——“三位一体”辩证法的应有之意。

宁波大学潘天寿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杨文默讲师以“波德莱尔与大都市的神经生活”为主题进入列斐伏尔的研究。他认为，波德莱尔是一位完全属于现代大都市的诗人，不过，在《艺术家的悔罪经》这首作于小镇海边的散文诗里，他却抒发了自己面对自然之美时的震惊和苦恼。这样一来，对大都市的归属或许也是对自然的逃避，这同那种反对现代文明的浪漫主义陈腔滥调恰好相反。在对齐美尔的大都市哲学进行批判性阐释的过程中，马西莫·卡奇亚里发现了神经生活，即现代个体的生存样态，这反过来也解释了波德莱尔为何最终逃离自然、返回大都市。大都市的神经生活不仅是波德莱尔作品的一个重要主题，也是现代思想的根本处境。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编审强乃社认为，整组讨论视野开阔、关切时代问题、论证细致严密。当前年轻学者对列斐伏尔所达到的水平令人欣慰。可以说，国内对于列斐伏尔的研究无疑能在国际上占有一席之地。随后，强乃社编审分别对上述学者的研究进行了点评。他肯定了高晓溪博士提出的三重视阈，承认哈维、索亚等学者与列斐伏尔之间的关系存在探讨的可能。一般将时间、空间分开进行研究，而闫婧博士反其道而行之，认为列斐伏尔的空间探索也是为了解决其中社会历史问题，该思路颇具新意。刘勇博士主要关注空间中的集中度问题，以不同于芝加哥学派的方式用密度去定义集中度。针对苏振源博士将空间生产理论和中国当代网络文艺批评相结合的探究，强乃社编审认为网络作品本身便形成了一个空间。网络文艺作品内部的新机制或将对原来生产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王庚怡博士关注空间生产和贾樟柯的电影空间研究，颇具新意。电影艺术同时也是空间艺术。演员们在一定的场景下造一个空间，然后把别人带入这个空间，进而体验该空间。至于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到电影空间的距离可以进一步探讨。德勒兹有关电影的研究或许能够给予我们一定的启发。强乃社编审高度肯定了陶惠娟博士研究的价值与论证的严密性。他进而指出当前在对列斐伏尔的研究中或许存在美化列斐伏尔的嫌疑。承认列斐伏尔本身的残缺，阐明列斐伏尔的内在矛盾，显化列斐伏尔没有解决的问题或许是我们研究列斐伏尔的出发点。杨文默博士用诗化的语言这个非常用语言进行论证，给予了我们更强的冲击力，令人印象深刻。

29日下午分会场二第二阶段发言

29日下午分会场二第二阶段的会议讨论由哈尔滨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张笑夷教授主持。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吕欣忆、华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马佳妮、罗燊、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王洁、闽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陈智鑫先后做了发言。

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吕欣忆以“现代性作为革命的拙劣模仿——基于列斐伏尔现代性批判研究”为题向大会作了汇报。在经典马克思主义的视域下，革命性指涉生产方式的变迁，亦即社会形态的变迁，也意味着新的时间节点的出现，即人类向自由解放的时间迈进。马克思预见到商品生产会走向自己的界限；然而现实是在资本的操控下，商品生产的界限逐渐消弭，向新的社会形态迈进的速度减缓。借用列斐伏尔的论断：“现代性是对革命的拙劣模仿”，她指出现代性模仿社会形态的变迁但并没有实际触及到社会形态，甚至使人看不到时间性，沉沦于日常生活之中，不再以社会形态的变迁作为目标。

华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马佳妮以“从生态批判到生态治理：基于空间生产理论的分析及发展路径探索”为主题，指出列斐伏尔在对日常生活空间生产的批判，及其带来的人与自然关系失衡的批判性反思中，建构了生态批判理论。以此理论视阈来看，中国城市生态空间中存在的危机转移不正义、权益分配不正义、资源分配不正义等现实困境，其实质是城市生态治理现代化在空间生产中未能有效平衡治理主体的空间权益而造成的空间非正义。她进而提出建议：未来中国城市生态空间治理应明确主体权利、生态韧性、空间边界，从而在城市生态空间多元、均衡、系统治理转向中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华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罗燊发言主题为“城市权考辨”。他对国内外城市权研究的发展历程进行了详细的梳理，并指出城市权是马克思主义地理学的代表性理论和社会治理的基础性权利，其经历了从社会运动构想到社区规划主张再到立法推进三个阶段。中国城市权研究具有四个鲜明特点：注重农民工群体、户籍制度改革和居民住房研究，对文化和健康权利的研究成果少见，权利主体的人文分析、权利内涵的批判性建构、权利场域的实证研究都有待深化，国际化的比较研究和多尺度权利研究尚待展开。我们应当继续深化城市权问题研究，为城市治理提供理论指导。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王洁以“差异与多元——列斐伏尔都市空间问题的方法论探索”为题做了发言。她指出，在全球性危机的大背景下，列斐伏尔转向空间问题，补充了马克思主义的城市理论。都市现象是潜在的未来现实，是具体的总体，因而要用都市总问题式的全新战略来展开都市革命。在此框架和视野下，列斐伏尔进一步提出了他深刻的元哲学方法论，即社会实践-空间表象-表征性空间三位一体的辩证法，以期打破抽象空间的控制，寻求建构差异空间的可能性。

闽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陈智鑫以列斐伏尔《马克思主义思想与城市》一书为依托，探究城市总问题如何被提出。列斐伏尔通过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相关著作进行“主题式”的细读，将马克思、恩格斯对于城市问题的研究总和在一起，进而证明城市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构建和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时的重要组成部分，城市贯穿于马克思主义生成和发展的始终。其深邃的思想是理解马克思主义思想与城市理论关系的重要枢纽，对探索和构建我国新时代新型城镇化道路具有重要启示。

哈尔滨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张笑夷教授对研究生代表的发言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张笑夷教授从三个“一与多”的角度对学生们的发言进行了点评。首先是研究文献上的“一与多”。发言学生用来支撑自己研究的文本都是列斐伏尔后期的著作，是列斐伏尔最接近马克思的时期的著作。所涉及的著作很多，有1962年的《现代性导论》、1968年的《城市权》、1970年的《都市革命》、1972年的《马克思主义思想与城市 》以及1974年的《空间的生产》。其次是研究问题上的“一与多”。发言内容的核心都围绕着现代性反思，但具体内容却非常丰富，探讨了生态、城市权、现代性方法论等问题。吕欣忆讨论的是现代性时间的当代呈现问题，马佳妮借用列斐伏尔的生态批判重新审视了中国生态问题，罗燊结合城市权研究对中国现实城市问题进行了重要思考，王洁研究了列斐伏尔如何通过都市总问题式和三元辩证法寻求建构差异空间的可能性，陈智鑫介绍了列斐伏尔与马克思、恩格斯城市思想之间的关系。更值得肯定的是，学生们都把这种思考联系到当代重大现实问题之上。最后是研究诉求与旨归上的“一与多”。列斐伏尔的理论最终指向了革命，但革命的主题具有多重表现，包括理论上和实践上的，如生态治理、城市权、差异和多元的实现，这些体现了改变世界的理论探求。张笑夷教授在表扬年轻一代对于中国现实的关切的同时，也对同学们研究的进一步深化提出了要求，更点明了具体的方向，使同学们有了更明确的研究目标。

30日上午第一阶段发言

30日上午第一阶段的会议讨论由《南大学报》（哲社版）执行主编、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王浩斌教授主持。复旦大学哲学学院邹诗鹏教授、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陈忠教授、南京大学哲学系蓝江教授、中国美术学院（杭州）黄孙权教授、同济大学哲学系陆兴华教授先后做了发言。

长江学者、复旦大学哲学学院邹诗鹏教授发言主题为“空间转向中的民族国家及其民族”。首先，空间转向的含义在于，从抽象的和想像的空间经相对空间观及先验空间观进而转向政治的或审美的感性空间；从器具与工具与被动的空间走向扩张性和生产性的空间；从环境的和地理性的空间观转向政治的和政治经济学的空间。其二，民族国家及其民族问题的凸显乃是空间转向的应有之义。民族国家样态的新变化，列斐伏尔在《论国家》中有重要论述，大概可包括这些内容：民族国家本身已不可能：领土、治理及其认同发生变化，转向某种后民族状态，从民族国家到超民族国家（帝国）同样变得不可能，某种帝国的“在地性”不再。其三，空间转向与“民族”的消解与重构。技术加速、巨大的流动性与人口流动导致民族在地性的消解。对于传统的民族主义，就是一个巨大的一个消解。我们讲传统的民族主义，实际上是和那种领土意识、领土观念是高度链接在一起的。空间转向中民族需要与同样属于空间转向核心论域的都市化联系起来，关键问题是都市民族的形成及其流动性。

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陈忠教授以“城市社会的不确定性及其治理选择”为主题做了发言。确定性是人类的重要追求，但不确定性也是一种常态。城市始终游走在确定性与不确定性之间。一方面，人们进入城市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通过城市发展、城市更新，人们获得了更多、更为综合的确定性；另一方面，城市又始终面临各种不确定性，既有来自外部自然的灾难、风险，也有来自社会关系、生产方式、交往方式、文化观念等方面的不可预见的突发事变。城市社会面临、遭遇的不确定性主要有：生态与存在维度的不确定性，传承与秩序维度的不确定性，发展与进步维度的不确定性，情感与意义维度的不确定性。树立具有不确定性底蕴的治理观念、治理体系，尊重、包容多样主体的自组织创新，对于城市社会的良性可持续，具有路径意义。

青年长江学者、南京大学哲学系蓝江教授发言主题为“作为幻想的界面——元宇宙大他者的幽灵”。“界面”是一个齐泽克引入的概念。今天我们的界面仍然是二维的。元宇宙的“深度”将使得界面变成三维的。数字空间中的“空间”概念与列斐伏尔的“空间”概念有什么关系呢？首先，数字空间当中，也是有空间实践的。这个空间实践是通过界面来实现的。其二，由于存在着空间实践，我们需要对空间予以描述，由此产生了话语秩序。其三，从话语秩序中，产生了空间的物理秩序。空间是不断打开的界面。同时，界面空间受到“幽灵般的大他者”支配，不可言说的共同性是空间存在的前提。

中国美术学院（杭州）黄孙权教授以“节奏分析：从列斐伏尔到倦怠社会中的无睡眠资本主义”为主题做了发言。根据曼纽尔·卡斯特尔，在工业时代，时间决定空间，在网络社会则是空间决定时间。列斐伏尔的节奏分析理论有助于我们克服现代社会这种时空关系。其一，节奏分析本身就是一套科学的分析方法，身体是展开研究的主要方式。其二，在周期性时间即生物时间与线性时间即社会时间之间，列斐伏尔加上两种三重介入方法，即旋律、和弦、节奏，和多发性的心律症、正常心律、突发性的心律失调或平复。列斐伏尔的时间是变化的、重复的、个人的，是我们的身体所感知的活出来的时间。在这之中，我们有一些顿悟时刻（moment），列斐伏尔称之为个人的历史。自从钟表发明以来，人们自愿带着手表生活，社会时间的统治时刻由此开启。韩裔德国哲学家韩炳哲也提出了倦怠社会的概念。但未来社会只能是倦怠社会吗？列斐伏尔反复提到在场（presence）与当下（present）。当下是一个商业的事实和效益，在场则可以激发自身的诗意、价值、创造的行径。活着（lived）是活出来的，真正的生活是活在当下的出席（presence），生活是一种戏剧（drama），而活着是一种“剧化”（dramatization）。我们只能在自己与他人共同的节奏音乐会中拥有顿悟时刻。

同济大学哲学系陆兴华教授发言主题为“寻找手机城市的可住性”。陆兴华教授从工业革命造成城市化，城市化又带动全球化出发，指出西方城市化的发展给中国的城市化做出了铺垫。根据哈维，中国的城市化是必须的，因为全球的资本主义的发展必须要以中国的城市化为火车头。我们不可能后退回过去的生活，只能去寻找或者活出另外一种生活。在这一方面列斐伏尔带给我们很多启发。通过评述关于未来城市的三种不一样的看法，陆兴华教授提出了人在空间内部的能动性的问题。人本身能够对平台、对他的手机使用、对机车装置做出反驳。根据斯蒂格勒，文明是一个学习的领土。未来城市也应该成为一个学习的领土。其中的人应该把自己的活着本身当作一个艺术作品来创作、来展出。最后，陆兴华教授对列斐伏尔1980年以后的重要文本的收集与研究提出了殷切的期盼。

以上五位教授发言结束后，王浩斌教授做了总结与点评。王浩斌教授指出，邹诗鹏教授的观点虽然宏大，但内在逻辑非常清晰。他先从“民族国家”出发，引申出帝国问题，再从帝国问题引申出都市问题，从而通过迂回的方式回到了学者普遍关注的都市问题，同时也实现了各个不同领域主题的整合。陈忠教授根据城市结构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的辩证关系，对城市的历史作了非常好的梳理，特别是针对如何在不确定性中保持敬畏，以及对于现代城市的治理原则，提出了自己的思考。蓝江教授通过游戏这个案例，将福柯和列斐伏尔结合起来，提出了“大他者”这个概念。在网络世界中，“大他者”是一个技术性的东西，它既可以理解成消极的因素，也可以理解成积极的因素。黄孙权教授从手表问题切入，实际上也为躺平找到了一个深刻的哲学依据，即在倦怠社会中，我们都被一种社会时间所控制，生活节奏非常快，躺平于是成为新的流行文化。陆兴华教授则通过手机问题引申出了对城市治理问题的思考。当技术无处不在，强大的计算云平台能够掌控一切的时候，以及当我们每一个人都被终端所束缚的时候，人如何从中解放出来，让城市成为一个有温度的、有归属感的空间，这是一个很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30日上午第二阶段发言

30日上午第二阶段的会议讨论由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车玉玲教授主持。商务印书馆孟锴编审、华东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叶超教授、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董慧教授、哈尔滨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张笑夷教授、同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李春敏教授先后做了发言。

商务印书馆孟锴编审发言主题为“批判、差异与统一——浅析《空间的生产》一书的思想理路”。孟锴编审指出，列斐伏尔的问题意识是由对空间现实的关切进入到空间理论的追问的，是对空间起源、空间动力及空间如何发展所展开的“发问”。《空间的生产》的内在计划，就是对空间的历史及其起源进行回溯式的再观察，从而弄清作为结果的现实空间的形成过程，建立一种堪当重任的新空间认识论。接着，孟锴编审从列斐伏尔这一厚重著作中的空间理论建构原则、理论思想资源和基本假设、三元空间辩证法认识论和方法论、身体空间与纪念碑性空间基本阐述、空间的历史、资本主义矛盾空间解析和作为矛盾解决方案的差异性空间分析方面，全面详细地梳理和总结了《空间的生产》的脉络结构与核心要素。最后，孟锴老师认为，资本主义空间在其生产方式的重复中制造出差异力量的同时，其空间中分布的充满创造力的旺盛能量并未在同质化的步步相逼中完全丧失生命力，它们团结为反空间的力量，在一种具有超越性的认识论指导下，具有生产出一种辩证统一空间的巨大潜力，从而再造“取用”，恢复充满质性的自然和生机勃勃的生活。这与马克思的人的自由解放的方向高度一致。

青年长江学者、华东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叶超教授以“朝向马克思主义地学：探寻城市化与正义问题的本质——哈维著《社会正义与城市》述评”为题，对大卫哈维与列斐伏尔的思想发展进程进行了对比分析。首先，叶超教授认为，哈维与列斐伏尔的学术思想都与其自身的时间密切相关，哈维的研究始于对其家乡肯特郡的乡村变迁研究，列斐伏尔的博士论文同样是关于乡村社会学研究。而两位思想家也都超越了实证主义的地理学与社会学，跃迁至具有哲学高度的新理论，关注资本主义逻辑下的社会空间。在二者的差异上，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收到了马克思主义、黑格尔辩证法与尼采诗学，而哈维的理论则是一种内在关系的辩证法，以皮亚杰的结构主义作为源泉。哈维后期的思想不但是与列斐伏尔思想的对话，更是从城市化视角对列斐伏尔的工业化视角进行了延伸。最后，叶超教授认为，新时代的空间问题研究要从不平衡的城镇化实践和复杂生活日常生活出发，进行新时代空间的批判、实践与革命。

华中科技大学董慧教授论说了“对列斐伏尔都市社会理论的再思考”。首先，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提出了都市圈、县城、人民城市，城市治理等要求。面对中国城镇化和现代化的要求，可以通过对西方学者城市、空间相关理论的研究，找到构建自身话语体系的有益资源，形成自主性的知识构建，并产生现实效应。其次，在列斐伏尔的空间思想中引申出一种都市社会的“多元空间性”规定，这表达了一种城市层面的应有状态：其一，对资本逻辑超越的差异空间。即打破单一性、消费被控制、官僚等状态，呈现城市空间的超越性、差异性、多样性。其二，对空间正义追寻的政治空间。这和城市权力结合在一起考量，城市权力表达对非正义的反抗与对空间正义的向往。其三，对总体的人回归的自由的空间。总体的人是列斐伏尔构建都市社会终极发展目标或核心价值旨归。最后，结合上述规定，中国式现代化和城镇化应当以人实现自由发展为目标和准则，使人的发展和自然和谐相处，人的本质得以彰显。应充分考虑不同群体的需求，构建多元化差异化空间，满足正义的追求。应打造良好的环境，以数字赋能提升城市现代化水平。

哈尔滨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张笑夷教授围绕 “列斐伏尔与马克思社会历史理论的空间‘转进’”做了发言。张笑夷教授从哲学上考察了“在什么意义上列斐伏尔接近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这一问题。张笑夷教授认为，列斐伏尔对马克思社会历史理论实现了空间化的推进，他的空间理论在资本主义社会新的时代语境中重新激活了马克思的生产理论，并在空间生产的辩证法中重构了革命主体的生产逻辑。在经典马克思主义那里，社会历史理论叙事的方式可以被称作“时间的政治”，时间范式压倒性地占据了支配地位。尽管如此，在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中存在着丰富的极富启发性的空间思想资源，马克思恩格斯思想中空间的“缺场”和“在场”共同促成了马克思社会历史理论的空间“转进”。张笑夷教授认为，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在四个方面实现了这种“转进”：其一，在“本体中介化”的现代哲学范式基础上，从“实践”到“空间”的转进；其二，在理论逻辑上表现为“商品”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到“社会空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转进；其三，在方法论上表现为在坚持具体的抽象和“前进—回溯”基础上，从“二元分析”到“三元分析”的转进；其四，在理论旨趣上表现为从“暴力革命”到“空间革命”的转进。张笑夷教授对这四个方面分别进行了提纲挈领式的阐释。

同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李春敏教授发言主题为“论列斐伏尔的三元辩证法及其阐释困境——兼论空间辩证法的辨识与建构”。李春敏教授指出，列斐伏尔通过三元辩证法，系统阐释了“空间的生产”这一概念，使空间的不同向度之间建立一种本质上的深刻关联，呈现了一种宏大的空间知识论构想。尽管如此，三元辩证法仍然存在一些阐释的困境，尤其是当其被纳入传统德国辩证法的比较视野中。第一个困境是如何理解三元辩证法的核心机制：三元辩证法既不是以统一性为基础的肯定的辩证法，也不是以非同一性为基础的否定的辩论法。第二个困境是如何理解第三元的设置，其对经典辩证法的改造的合法性有待进一步论证。第三个困境是如何理解三元辩证法的本体论基础：三元之间如果没有建立起辩证法意义上的内在关联，其本体论基础某种程度上就被悬置了。李春敏教授认为，在上述追问的基础上，首先，一种空间的辩证法要在理论立场上区别于科学主义的空间知识论，致力于呈现一种空间阐释的关系论和过程论的视野。其次，一种空间的辩证法要义在于内含一种空间生产的自否定机制，这应到空间的真正生产者那里去寻找，也就是到现实的生产方式，及其所指向的社会历史进程当中去寻找。

在这一阶段讨论的最后，车玉玲教授作了总结点评。她认为，孟锴编审“批判、差异与统一”准确把握了《空间生产》的核心要义。叶超教授谈到了哈维与列斐伏尔的思考路径具有一些一致性，其中有两点引人共鸣，一是哈维和列斐伏尔都是从实践的角度进行思考，分别是日常生活和乡村社会学，他们的理论具有穿透力；二是两人都是对实证主义立场作了颠覆批判。董慧教授的报告启发我们，对列斐伏尔的研究不能停留于列斐伏尔，而是要对中国城市现代化进行研究，她对都市空间的差异空间、政治空间、自由空间三个层面的概括使我们对都市空间具有更立体的认识。张笑夷教授论述了列斐伏尔在何种意义上接近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她从实践、社会空间政治经济学、三元革命、空间革命四个方面对这个问题展开阐述，对列斐伏尔的论说上升到“空间资本论”的程度。同时，张笑夷教授谈到了列斐伏尔对实践概念的理解，即身体与心灵分裂的实践，具有启发性。李春敏教授的报告“哲学”且清晰，她不仅阐释了空间的三元辩证法的核心机制，而且和马克思、黑格尔进行了比较，在这个过程中，指出了三元辩证法的困境。针对这个困境，李春敏教授以关系论、过程论和复数的辩证法给出解答。车玉玲教授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列斐伏尔一直在寻找新的方法重新认识都市时代的社会，他的方法和黑格尔、马克思有根本差别，即不是同一主体的自我发展的辩证法，而是关系的、过程的、动态的。

会议闭幕式

大会闭幕式由刘怀玉教授主持，强乃社编审致总结辞。

刘怀玉教授指出，本次研讨会主题鲜明，视野开阔，与会学者围绕“空间生产的文本解读”、“列斐伏尔哲学思想研究”、“列斐伏尔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城市哲学”这四个主题展开了广泛深刻的讨论。列斐伏尔由存在主义人本主义的、崇尚个体的马克思主义者，通过介入现实社会研究，走上真正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道路。其思想是井喷式的、周期性的，日常生活是其永恒的主题，空间生产是其一个时段内的主题。在《空间的生产》之后，他仍然关注时间问题、现代性问题。但列斐伏尔对现代性问题的关注和法国后现代转向又存在较大的分歧。他的《日常生活批判》第三卷副标题“从现代性到现代主义”，这一“现代主义”实际上是后来利奥塔所讲的“后现代主义”。列斐伏尔对现代性和现代主义这两个词的使用相当关键。“现代性”对列斐伏尔而言，是平庸、乏味、重复的，是对崇高的、激情似火的革命的拙劣模仿，是资产阶级不敢真正革命意义上的一种模仿。“现代性”是一种情境、处境，“现代主义”则是一种有明确历史目标和实际改造方案的总体行动，是列斐伏尔对马克思的一种定位。列斐伏尔后来又认为，六七十年代以后，资产阶级实际上抢走了现代主义的火炬或者旗帜，一直通过科学技术，通过现代的美学艺术，通过城市规划，从各种方式来营造了一个如梦如幻的时代，这个时代更加魔幻化，有一种非常强的整体规划的色彩。

列斐伏尔思想的效应、列斐伏尔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关联也是非常重要的主题。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研究在西方分为了两派，一派是有社会学色彩、后现代色彩的文化研究，另一派则是空间政治经济学，其中又分为调节的、弹性积累的生产环节的空间政治经济学，以及传播、流通领域的传播政治经济学。文化研究一派由索亚为代表，他对列斐伏尔空间理论的研究有后现代色彩，但整体上属于文化研究；空间政治经济学派整体上则倾向于哈维所代表的生产环节的空间政治经济学。这样两种模式的碰撞和传播过程中，列斐伏尔的影响越来越大，形象也越来越模糊。有老师的发言提到，列斐伏尔思想的效应还包括政治哲学、政治学，现在叫做城市马克思主义或空间正义。但空间正义、空间政治学究竟是一个伪问题还是真问题，这是值得讨论的。现在看来，空间治理已经成了现实的、行走在地面上的“绝对精神”，并不只是假的、伦理的。

此外，列斐伏尔思想的应用研究，以及对列斐伏尔一些概念、语境的微观研究，也是非常重要的。必须认真思考问题，而非人云亦云。哲学的概念不能顺手拿来，而必须变成自己能够掌握的概念。可以用概念做游戏，但不能被概念所游戏。

强乃社编审对本次会议所探讨的列斐伏尔思想研究、影响及未来发展作出了总结。他指出，当我们谈论列斐伏尔思想本身的建构、文本语境、来龙去脉之时，涉及到“我们从列斐伏尔那里知道了什么”的问题，因为“列斐伏尔说了什么”和“我们能够知道什么”是有距离的。谈论其影响和未来发展时，我们应把列斐伏尔放到如下几种关系中去看。

一是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和中国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列斐伏尔。列斐伏尔研究在传统定位中属于外马研究，但是外马和中马的关系正在慢慢发生变化，过去主要是学习、借鉴、搞懂外马，但是随着社会发展和情形的变化，尤其是随着中国学术“学徒期”的结束，此时我们应当逐渐作自己的主宰，甚至给别人当老师；这也涉及到在西马和中马的关系中，可能还有一个“东马”的问题，在非西方的、亚非拉的马克思主义中，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研究是非常重要的，我们要把列斐伏尔放到这样的环境中去看。这意味着我们对列斐伏尔的认识和要求发生变化，过去是列斐伏尔为我们提供了什么，现在我们应当验证，应当观照中国的现实来进行列斐伏尔的研究，对列斐伏尔进行取舍，甚至进行论证。我们也要看到列斐伏尔思想本身所带的语境，它是带有语境和特殊方法的，如果将其语境和特殊方法忽视，以为可以直接套用于中国，就会是有问题的，正如刘怀玉教授所讲的“被概念所游戏”。我们必须以中国的现实、中国的学术建设来进行外马的研究，这也是外马研究未来必然的发展道路。如此，我们可能还要带着一种挑剔的眼光、批判的眼光，去看到列斐伏尔本身的不完善之处。在目前的探索当中，我们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视角的研究已经升起来了，问题、意识、论证、参照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列斐伏尔研究更加“落地”了。

二是理论与现实关系当中的列斐伏尔。理论和现实是不一样的，要关注列斐伏尔所面对的现实是什么，他的理论构造是什么。此外，我们今天对列斐伏尔的研究，对于他的理论，也要有我们对中国当代现实的观照。不同学科、不同领域的研究，其实都是对不同现实的探讨。当代现实的变化是相当大的，比如平台问题、元宇宙问题，都不只是西方的问题，可能更是中国的问题，因为中国的电商、人脸识别技术、虚拟系统、5G技术，都是走在国际前列的。还有一些关于资本的问题，我们经常讲资本逻辑、资本的批判，但是在中国当代，我们可能更需要面对资本的建构问题。我们这一代人受惠于改革开放，对于资本和市场的建构作用从来是积极的。中央和国家也作出指导，我们对于资本的规律、对于资本的认识要增加。在马克思那个时空的资本和当代的资本以及中国的资本是不一样的。所以在中国，在资本主导下的空间生产是不一样的，我们所需要的空间理论也可能是不一样的。此外，互联网的发展带来了超国家、超领土的出现，那么在这个时候，国家认同怎么形成，怎么形成一个认同的民族、国家的精神空间，这些都是大问题。所以，随着现实的发展，随着现实领域的扩展，我们将对列斐伏尔的理论进行一种鉴定、创造和取舍。现在来看，应该说列斐伏尔的理论中，有很多是我们可以借鉴的，也有很多是我们需要站在新的出发点上使用的。尤其是数字空间、赛博空间、元宇宙，这些问题可能是未来空间研究的一个最重要的立足点。因为我们大量的生活是处于 “手机当中的城市”，我们每一天在终端上花了大量时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空间？比如app就是一个空间，有大量的我们生存的空间已经不是平常的空间了。所以理论和现实的问题，也会推动列斐伏尔本身的思想研究以及影响和未来发展。

三是形而上和形而下关系中的列斐伏尔。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本身是在一定的形而上背景下做出来的，如果丢掉了形而上的维度，是很难理解列斐伏尔的。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关系中，形而上就像一把刀子，刀子磨得越锋利，做形而下的事情时就能做得清楚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果刀子不够锋利，砍得就会很费劲，姿势难看，效果还不好。空间本身就是形而上学的一个重要内容，如果不把形而上搞清楚，要在形而下的层面搞清楚是很困难的。形而上的问题值得继续深入探讨。当然，形而下的问题也有很多经验科学，社会学、人类学、地理学、城市规划、建筑学，作出了很多非常有启发的探讨。但是，这类学科也在往上走，在学科根基处作基本概念的探讨，往往靠近了形而上学。所以，列斐伏尔的研究，要更重视形而上的研究、纯哲学的研究，还有很多问题，比如生产和生活的问题，在列斐伏尔思想中也出现了某种内在断裂，这在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关系中也值得探讨——生产的本体问题，以及生活的本体问题。

最后是传统和现代之间的列斐伏尔。列斐伏尔很重视现代性批判，这是无可置疑的。问题在于，现代意味着和传统不一样，所以我们在探讨列斐伏尔，并且参照其现代性指导下的空间概念作现代性分析时，我们如何面对传统？中国要全面现代化，就意味着我们很多部分还处于传统之中，或者说现代化得还不够，在这样的背景下，做列斐伏尔空间研究，我们要特别注意“现代”是什么。任何一个现代性、现代主义、现代化思想，如果到彻底的话，很容易走到后现代去，也就是说在现代性、现代化、现代主义当中，包含着后现代。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如何对空间研究做出探讨？比如有些人讲，空间对于后现代来说更加切近，而现代性更加重视时间，列斐伏尔对于现代性的批判会不会走向了空间、走向了后现代性？我们在做一个现代性建构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后现代的陷阱在等着我们？列斐伏尔在现代性研究和批判上，从空间这个视角带给我们很多的东西。比如，列斐伏尔可能走向后现代，空间走向后现代，差异性以及超民族性。因为空间一旦落地以后，一旦到地方以后，有它自身的特点，但同时，空间和地方又不一样，因为空间可能是很抽象的。那么我们在现代性这个“地方”，如何面对国土、面对区域、面对元宇宙、面对精神空间？在这些问题上，列斐伏尔也给我们很多启示。究竟走到哪里去，未来还是有一定的不可知性。虽然未来已来，但是依然还是不太清楚、值得期待的。

【本次会议记录由会务组成员鲁宝、张一方、苏振源、王晶、周泉、刘晓军、陈敬芝、吕欣忆、胡诗雨、沈康共同整理。】